第壹伍壹章 心愧
第壹伍壹章 心愧
蕭云彰穿針的功夫技壓一眾老爺們,薛夫人命仆子取來兩壇秋露白,笑道:這是數年前,我在白馬寺誦經,恰值秋意繁濃時,專取草葉上的露水,堪堪釀了兩壇子酒,一壇給蕭大人,一壇我們自己吃罷! 丁芳迫不及待地起身、親手捧起一壇走了,仆子則替她們倒滿酒,在座夫人都來找林嬋吃賀酒,林嬋謝過,吃了幾鐘,聽得那邊桌傳來一陣陣暄鬧聲,斜眼悄脧,丁芳站在蕭云彰面前,不曉說甚麼引的眾笑,蕭云彰面龐也噙起了笑意,看丁芳的目光很溫和,好一派其樂融融的景兒。 林嬋覺得酒吃沉了,心突突跳到嗓子眼,借口要去溷廁,薛夫人命了丫頭指路,月樓正幫著焚香,留心著她,連忙跟了來,林嬋道不用跟,手搭著丫頭胳臂沿著青石板徑出了柳葉式洞門,見離得不遠,也遣她離開。園子里沒甚麼人,尋了老槐下一條石凳坐著,四圍菊花綻放,月色格外明朗,白如銀海,映得樹影婆娑,花枝招展,她聽見夜蟲聲、狗吠聲、風卷落葉聲,宿鳥囈語聲、還有乞巧樓那處隱隱傳來的唱歌聲。 林嬋怔怔地想,若她不嫁蕭九爺,他大抵會如前世那般娶丁姑娘為妻罷,她十七八歲,姿容嬌美,性子憨媚又活潑,九爺是個沉穩踏實的人,但得嫁娶定會很疼寵她,會像如今待她這樣好,而丁姑娘也歡喜九爺,歡喜地甘愿做他的妾,不能想,她抬手輕撫額頭,酒喝多了,感覺有些昏暈,心底遏止不住地浮起內疚和歉然,她一個決定的改變,讓自己柳暗花明一村,卻迫的丁姑娘山重水復無路。 她奪取了原本屬于丁姑娘的正妻之位...... 林嬋愈想愈五味雜陳,其實她和徐巧珍有甚麼分別呢,都是鳩占鵲巢的卑劣者。 一陣風吹得直往頸子里竄,她清醒了些,出來有些時候,得趕緊回去,免得月樓著急,才站起身就聽得腳步窸窣作響,一個女子脆嫩聲兒喊:蕭大人且留步。 林嬋不及想已移至樹后,細打量往這邊走來的正是蕭九爺,頓住回首,喊他的是丁姑娘。 離得有一段距離,聽不清在說甚麼,卻一定是愉快的,因為月光恰灑在他們身上,一個仰面,一個俯首,皆顯露著笑容。 林嬋悄悄地繞了另一條路往回走,快至乞巧樓時碰到來找她的月樓,月樓朝她身后看看,問道:夫人沒遇見九爺麼?他找你去了。 林嬋搖了搖頭,走回桌坐下,丫鬟捧來水伺候她凈手,樂伎彈著月琴和琵琶,在唱全套的,待唱到第七景時,丁姑娘復坐位上,第八景時,蕭九爺也回來了,唱完第十景,夜色加深,陸續站起、互相辭別,一齊往二門走,林嬋不聲不響隨在蕭九爺身側,他與丁玠說話,卻把右掌往后伸要牽她的手,林嬋佯裝沒看見,把手背在身后。蕭九爺面不改色,似甚麼也未發生。 林嬋先坐進了馬車,頭倚著窗戶闔眸歇息,過了半晌,門簾挾風掀開,蕭九爺跨了進來,撩袍而坐,不容分說的一把將她抱進懷里,一面沉聲吩咐福安:走罷! 馬車搖搖晃晃地前行,街道兩旁掛滿紅燈籠,映得車廂內忽明忽暗,林嬋蹙眉要坐到一邊去,蕭九爺不允,親了下她暈紅的耳垂,微笑地問:悶悶不樂的,誰招惹你了?我替你作主。林嬋道:未曾不樂,多喝了幾盞酒,頭有些昏沉而已。蕭九爺嗯了一聲:拐過宣武門有家湯水店,喝碗醒酒湯就舒服。林嬋一撇嘴:又酸又辣,我不要喝。蕭九爺溫和的哄著:讓他們少放醋和姜,多放糖,就不酸不辣,吃口甜了。林嬋故意氣他:那哪是醒酒湯,成了甜湯還怎麼解酒味,我作甚要喝! 蕭九爺笑起來,指腹刮她的臉兒:還說未曾不樂,瞧這小性子使的。又溫和道:有甚麼直說罷,別和我生份了。 林嬋沉默片刻,忽然很厭煩自己的陰陽怪氣,她抬手把一縷散發捊至耳后,抿了抿嘴唇,開門見山:九爺歡喜丁姑娘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