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遇見

    放學陸知初收拾好了東西，背上書包走在回家的路上。

    球場上圍聚了很多打球的人，嘶啞的呼喝聲和球拍打在地上的碰撞聲交織在一起。陸知初走在球場旁邊的林蔭小道，突然人群中sao動起來，緊接著不知道誰大呼：“小心！”

    陸知初被哄鬧聲擾亂了思緒，轉頭只見一個籃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弧度朝自己砸來。

    她心里一驚，下意識往后退。

    落腳的地方有塊凸起的巖石，陸知初的重心不穩因此而身體后仰。

    籃球與自己擦肩而過，她卻結結實實跌倒在地上。

    罪魁禍首火速趕到她身邊，伸出手一臉歉意。

    “對不起啊，你沒事吧同學？”

    腳踝劇烈的疼痛在神經末梢放大，陸知初緊蹙眉毛抬頭，看著伸過來的手搖了搖頭。

    “沒事?！彼焓种鹱约旱纳眢w，忍著疼痛勉強站起身，話語中帶著微不可聞的吸氣聲。

    扔球的同學伸回了手，臉上還是帶著擔憂的神情，看正猶豫著要不要扶陸知初去附近的診所，一個凌冽的聲音在隔壁響起。

    “你先走，我來照顧她?！甭曇粲悬c惱，連身上的氣場都帶著危險的信號。

    顧、顧城？肇事者被顧城的氣場鎮壓住了，慫慫地留下了句：“同學真的不好意思，那我先走了……”就灰溜溜地離開了。

    陸知初看著顧城有些發黑的臉色，不知道誰又得罪他了。

    “我……”她剛想開口緩和氣氛，顧城已經背對著她蹲下身子，“上來?！辈蝗菥芙^的語氣。

    “……”

    陸知初被驚到了，一向冷靜自制的她此刻連思緒都斷片了。

    他要背自己嗎？

    陸知初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顧城會蹲下身子背自己，她有片刻的遲疑和不可置信，她心里蔓延出一股暖意和欣喜，但是話到了嘴邊卻是：“我可以自己走……”

    “上來?！鳖櫝锹牰宦?，耐心地重復了一次。

    見他下定了決心，陸知初猶猶豫豫踱著步子走到了他身后，彎下腰雙手環住了顧城的脖子，身體貼上了顧城的背，下一秒顧城的手就抓住了她的腿，將她背起來。

    好近，她看不見顧城此刻臉上的表情，卻能嗅到他身上獨特的味道，心開始躁動。

    “你是豬嗎？”語氣有點惱怒。

    陸知初沒有說話，尋思著自己也沒有得罪他啊。

    “就不能讓人省心點？”又是一句帶著惱意的反問。

    “……”

    感情都是自己的錯了，陸知初心里無奈地嘆了口氣，顧城的腦回路此刻就會顯得格外清奇，陸知初想不到什么辦法紓解他的怒意，只能低低地在他耳邊道歉：“對不起?！?/br>
    她的聲音悶悶的，說話時候的熱氣往自己耳朵里鉆，撓的自己的心里癢癢的，顧城心里的火瞬間就消了。

    他深呼了一口氣舒緩：“腳扭了？”

    “是?！?/br>
    “痛？”

    “嗯?！?/br>
    陸知初乖乖回答。

    顧城無奈地嘆了口氣，背著她往最近的診所走。

    診所里刺激的消毒水味讓陸知初下意識蹙眉。

    醫生看著陸知初紅腫的腳踝，用繃帶固定好了踝關節，拿出冰塊對她外敷。

    “情況有點嚴重，現在先冰敷著，24小時后進行熱敷?！?/br>
    顧城皺著眉看著陸知初紅腫一片的腳踝，又看了一眼她平靜的臉。

    應該很痛，她是真的能忍，什么都不會主動說。顧城有時候沒法猜測陸知初的想法，感覺和她隔著很遠的距離。

    顧城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覺。

    一方面是覺得陸知初一個人在承受著所有的壓力和痛苦卻不會和別人分憂，另一方面又惱自己沒辦法讓她覺得自己也能給她信賴和依靠。

    在陸知初冰敷腳踝的時候，房間的門被人敲了兩下然后推開了。

    “叔叔?！笔巧倥d奮的嗓音。

    醫生站起身看向門口，表情驚喜又愉悅：“這么快就到了？”

    “有病人是嗎？那你先忙？”

    “你先進來吧，這邊很快就結束了?！?/br>
    陸知初和顧城也被門口少女吸引了注意力，轉頭一齊看向門口。

    門口站著的少女約莫和陸知初一樣大，豎著高馬尾臉上還有燦爛的笑。

    陸知初沒有想過她們會在這里重逢。

    楚詩語，楚詩語。

    陸知初永遠記得這個名字，永遠記得她的樣子。

    她曾是自己的救贖，也曾推她進深淵。

    陸知初下意識就去看顧城，他的臉上面無表情，陸知初猜不透他此刻的內心活動，但隱約感受到了從他身上傳來的涼意。

    顯然他也記得楚詩語，從來沒有忘記過。

    陸知初的神色黯了黯，雖然看不清他的情緒，但是她知道因為很在意所以情緒會無法控制的道理。

    到底楚詩語在他心里還是一個無法取代的角色和無法割舍的過去。

    陸知初麻木到連腳上的疼痛都沒有知覺了。

    楚詩語顯然也是記得顧城和陸知初的，臉上的笑容沒有淡下去，仍然保持著原有的微笑。

    “是你們呀，好久不見？”

    醫生也很意外楚詩語和他們認識。

    “……”陸知初動了動唇，卻沒有發出聲音。

    她和楚詩語關系如何早已不言而喻，偏偏她偏執固執，連逢場作戲的都不想成全。

    “敷好了？”顧城選擇忽視楚詩語，低頭看了一眼陸知初的腳踝。

    陸知初卻沒覺得他的思緒放在自己身上，她配合著他無力地點頭。

    “走吧?！?/br>
    陸知初從病床上起身收拾。顧城扶著她一瘸一拐從床邊走到門口。

    陸知初路過門口的時候對上楚詩語一貫的笑臉，神色清冷。

    “這么多年了阿初終于主動了嗎？”楚詩語對她的冷淡視而不見，語氣親昵，眼神卻落在顧城的臉上。

    聲音不大卻能讓顧城也聽得一清二楚。

    果然，聞聲顧城掃了一眼楚詩語，兩個人無聲對視。

    陸知初的指尖漸漸泛起涼意。

    楚詩語的語氣突然柔軟，眼里泛濫著笑意，“好久不見?！彼穆曇艉茌p，是說給顧城聽的。

    顧城的身體一頓，陸知初感覺到了。

    果然。

    陸知初喉嚨有些干涉，她將視線放在光潔的地板上，不愿再去看他們。

    她不了解他們的羈絆，她一直是個外人。

    顧城從來都沒有將自己放在心尖過，陸知初明白。

    她在顧城心門外流浪。

    顧城終究還是沒有回應楚詩語的無端的曖昧，也沒有察覺陸知初變化的情緒。

    離開診所回去的路，顧城也沒有再像來時背她。

    陸知初知道顧城此刻的心緒特別亂，思考的對象已經容不下她的存在了。她一瘸一拐地任由他扶著走，只覺得心口比腳踝還痛。

    “你和她……認識？”

    還是顧城先打破了沉默，話題卻落在她最不愿意聽到的名字上。

    陸知初眼神略微閃爍，卻還是用一貫的清冷語調回應：“是?！?/br>
    “……什么時候認識的？”

    還是對楚詩語莫名從他身邊消失的原因耿耿于懷嗎，通過她來調查？

    “很小的時候?！标懼跞鐚嵒卮?。

    可惜她和楚詩語認識的時間比他還要早的多，她都看不透楚詩語，何況是顧城呢。

    陸知初心里疼得慌卻又無可奈何，是她的膽小懦弱造成今天的結果，如果她當初能主動會不會情況就不一樣了呢……

    通過這幾個月來的相處本來以為現在有了一點希望，卻又因為楚詩語的出現打破了她幻想的泡沫。

    楚詩語是他的心結，她一直都知道。

    如果顧城還是選擇楚詩語。

    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連自己喜歡他都不敢告訴他。

    陸知初覺得自己回應的每一個字用在用盡她的力氣，她現在很無力。

    剛剛楚詩語的態度很明顯就是要與顧城舊情復燃，那樣明目張膽的赤裸裸的勾引，不知道對顧城有沒有效果，但的確讓陸知初萌生了慌亂的情緒。

    她在膽怯和害怕。

    多余的問題顧城沒有再問了，將注意力轉移到陸知初的傷上：“明天要請假么？”

    陸知初搖頭。

    “逞強?！鳖櫝侵浪棠土O強，卻還是擔憂她的腳傷：“明天早上我來接你?！?/br>
    陸知初不想給他增添麻煩而想開口拒絕，轉念還是無力地點頭：“好?！?/br>
    他們相處的時間還有多少呢。

    此刻的陸知初是貪婪的。

    再讓他們靠近的時間多一點就好了。

    將陸知初送回住所之后，顧城拐出住宅區的轉角，一個熟悉的身影在角落等待他。

    顧城想起來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個身影了，往日的回憶潮水般涌來，歡樂的痛苦的交織在一起。

    楚詩語邁著輕快的步子朝顧城走來：“我們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