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手滑。

    夕陽余暉如同霧氣般籠罩著，將遠景和人影暈染成一團，影影綽綽。

    方云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揚，調節對焦啟動按鈕，按下了快門鍵。

    捕捉到的鏡頭中，光線傾倒，男生皮膚白得像是能發光。側臉線條硬朗流暢，唇角淡抿，清瘦的下巴微昂，一個投籃的動作也透著一股子疏離。

    紅色張揚的籃球服被風吹得緊貼，勾勒出的寬肩窄腰線條恰到好處。

    方云將那鏡頭放大，更加清晰地看到畫面中人的五官。

    不得不承認，每一處都是優越的。

    阮昭被后面的人一擠，身體往前傾，恰好看見那幀鏡頭截圖，以及方云抑制不住的笑。

    你拍什么??？阮昭仿佛看穿了她的小心思，輕輕翹了下唇角。

    沒什么。

    方云回答含糊不清，順便把單反往身后藏。

    她害羞得臉都變紅了，看起來很不想讓別人知道。

    是以，阮昭收起開玩笑的心思，也沒再多問，只拿著一瓶早就準備好的水，往看臺的座位上走去。

    在轉頭的那一瞬間，眼角余光驀地瞧見不遠處，球場的中心位置，一個熟悉的身影。

    視線轉過，聚焦。

    男生棘凸利落的短寸在光影交疊中似乎變得柔和了不少，球砸進籃筐，阮昭的心臟也被什么砸了一下，失重感從心頭涌起來，傳遍全身。

    阮昭舔了舔唇，鬼使神差的，偷偷拿出手機匆忙記錄下一個模糊的瞬間，而后又像是做了什么虧心事一樣倉促溜走。

    這一場很快又結束。

    中場休息的時候，很多人跑去送水。

    阮昭捏著一瓶水，卻沒有看見要找的人，從開始到現在，她好像都沒有看見。來看季挽舟比賽看了個寂寞。

    人群中，不知道被誰撞了一下，她往后退，被人扶住，手腕被一片溫熱掌心攥住，有呼吸落在她耳畔。

    阮昭驀地轉身，抬頭看過去。

    沈傾扶拽著她右手，眉尾小幅度地往上挑了一下，眼里帶著點笑意，就那么偏頭看著她。

    這水給我的？

    說著便伸手過去接。

    阮昭下意識搖頭，不是。

    那瓶水被小姑娘緊緊攥著，收到了身后。

    等沈傾扶那一瞬間的遲疑，嗖地就跑掉了。

    沈傾扶：

    他磨了下牙：怎么一看見我就跑？

    池遇一過來就看見他神色郁郁，手往他肩膀上搭，順便扔了一瓶水過來。

    你怎么了？

    還未來得及再說一句話，當即便被沈傾扶給彈開了。

    你不喝水？

    沈傾扶目光落在看臺那邊，像是沒有焦點，隨意地一掃，也隨意回答：不渴。

    起了點涼風，吹散球場上的汗味和燥熱。

    天邊一輪圓日漸漸西垂，綢帶般的云朵拉長又消散。

    阮昭坐在看臺處等方云，她去給人送水去了。

    你怎么才來？

    身后一道男聲靠近。

    季挽舟走過來，他黑色球衣被汗水洇濕了小片，有汗珠從他額角淌下來，滑過下頜，提著衣領扇風，走到看臺臺階處坐下，手往后撐著。

    我早就來了啊。阮昭把水遞過去，一直沒看見你。

    對視幾秒后，季挽舟笑了，你知不知道，我是從另一邊球場過來的。

    阮昭眨了眨眼睛：

    所以她是跑錯地方了？

    籃球場面積比較大，中間用鐵絲網隔著，分兩側看臺。阮昭看的這一邊是一中和九中的對決。而另一邊才是幾個技校的場地。

    這兩邊學校的學生互相看對方不順眼，從來涇渭分明，玩不到一塊兒去，要是真玩到一塊兒去，那就是另外的江湖約架了。

    阮昭來得少，又被方云拉著往一邊跑，顯然是弄錯了。

    她無意間側過頭，忽然看見遠處一顆球飛過來。

    小心！

    什么

    喉間未咽下的水都快吐出來，季挽舟被嗆得不輕，劇烈咳嗽得臉都染上了幾分紅色。

    他被阮昭往一邊拉，許是情況太急迫，她伸手一拽，揪住男生肩側衣服直直往旁邊扯。

    人倒是被拽過來了。

    那顆球也彈跳著落地，沒砸到他。

    不過

    嘶拉一聲，球衣被拉出了一道小口子。

    露出男生肩臂的肌rou線條，骨骼清晰。

    阮昭睜大了眼睛，驟然松開手。

    阮昭：

    季挽舟：

    他側過頭輕輕咳嗽幾聲，不動聲色將那道小口子重新覆上。

    卻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是為了救你好嗎，阮昭急了，真的。

    直至那顆彈跳著的球停下來，阮昭才想起來。

    方云用塔羅牌給她測過運勢，射手座這個月氣運不好，靠近的人有百分之五十的幾率碰上厄運。

    方云一開始也不相信?？墒呛髞?，她好不容易拍到的絕美鏡頭，還沒來得及好好欣賞一番，腳下猝不及防被阮昭給絆了一下，單反差點給摔了個稀巴碎。

    是故，最后才放阮昭回后面看臺。

    阮昭越想越覺得是這樣。她和沈傾扶當同桌一段時間，結果他就感冒了，據說現在也沒好。

    她給季挽舟送水，結果他喝水被嗆到，還差點被球砸到腦袋，就連她隨手拽的那一下，還把他衣服給撕破了。

    阮昭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力氣居然這么大。

    還不包括前段時間季挽舟被人打得骨折被送進醫院的事情，那是不是也和她的厄運有關？

    思及此，她突然站了起來，往后退了一步。

    這一退，就撞到了身后正走過來的人。

    季挽舟神色警惕，把阮昭拉了過來，礦泉水瓶往地上一摔，這球你砸的？

    不好意思，沈傾扶略微挑了下眉，視線一直落在阮昭身上，輕描淡寫道，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