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奈何(H)
第九章 奈何(H)
寶姿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她輕輕地哼唱起一首小調,輕盈的曲調歡快婉轉,何世庭聽得明了,分明是的旋律。她放低了聲音,若有似無的哼唱如同夏日湖面的水汽,夾帶著荷風水香氤氳而來,到了末尾,卻是輕如嘆息了。 時光如此繾綣,令何世庭的心里也不由得盈滿感慨。這首曲子多少次在各種園會上被反復彈唱,每一個調子都熟悉如同舊日相片?;貞浭侵︻^上被風簌簌吹落的花,終于在漫天急雨中漸漸消失于泥土。 寶姿的語音卻十分平和清冷,仿佛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是你二十一歲的生日派對......那天我編了借口騙過媽咪,自己搭飛機回來,原本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墒峭砩巷w機晚點,等我到了酒店的時候,她頓了一頓,目光漸漸游離開去,似是陷入回憶之中,我看見詠珊正彈了鋼琴為你慶生,唱的就是這首曲子。 何世庭過了一會兒才明白她的意思。他不能置信地抬起頭來,一顆心向深淵中直墜下去,那天你在? 詠珊便是梁家的三小姐,當年父親猶豫不決時,是梁家暗示愿意聯姻,才讓父親終于下了決心,點頭允他入主何氏。梁詠珊與他自幼相識,情愿陪他做一出戲,二人有兄妹之情,卻從無男女之意。 寶姿點了點頭,面上是傷感到極致的笑意,是。那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 何世庭望著她,聲音里盡是頹然的沙啞,寶姿他不知還能說些什么。隔著十年的歲月,彼時不得已的緣由都早已在蹉跎中風化成沙,粒粒吹得散盡。痛總是有一種遲鈍的麻木,他微涼的指尖挽留不住時間,當年竟就那樣失去了她。 何世庭似是用了極大的力氣,才抬起手來,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臉。 寶姿握住他的手,眼中已是盈盈有淚,你為什么不解釋? 何世庭怔了一怔,什么? 寶姿將臉埋在他溫熱的掌心里,無助地閉上了眼睛。耳邊仿佛有風聲吹過,記憶中漫天都是簌簌落下的雨聲。當夜她就直接去了機場,等到凌晨才有飛機回歐洲。她一個人在機場聽了半夜冷雨,回去便不肯再聽何世庭打來的任何電話。他寄來的信件也一一退回,漸漸地,他也就不再試圖聯絡她。 可故事若是真的僅僅到此為止,她今日心里也不會這樣遺憾。淚水滾滾地落下來,寶姿睜開眼睛,還緊緊地握著他的手指,詠珊同你并沒有什么,你為什么不解釋?我前幾年在歐洲遇見度蜜月的詠珊,才知道當年不過是一場誤會。 她到今夜才終于能將心里頭的遺恨說與他聽,只管淚流滿面地追問,聲音早已哽咽得不成了調子,為什么不事先說給我聽?為什么不怪我沒給你解釋的機會?我們曾經那樣好,可是到頭來...... 何世庭一把擒住她的下頜,起身狠狠地吻了上去。余下的話都淹沒在唇齒之間。他也紅了眼睛,只管蠻力地吻著她,彼此都有一種無可奈何的枉然。終于寶姿在他唇上用力咬了一口,血腥氣彌漫開來,她摟緊了他的脖子,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起來。 何世庭將她打橫抱起,轉身背靠著落地窗坐下。寶姿在他懷里哭得撕心裂肺,一聲一聲都如同凌遲一般地割在他的心口上,他緊緊地抱著她,只恨不能將她揉進身體里。 過了許久,寶姿方才止住了哭聲,卻仍是抽噎著,漸漸沒了聲音。何世庭吻她濕漉漉的眉眼,低聲哄道:是我對不起你,害你傷心了這些年。我們分開都是我的錯,你別責怪自己,寶姿......何世庭的聲音哽住了,他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今后我不會再讓你受半分委屈。 寶姿仍摟著他的脖子,在他炙熱的目光里竟覺出一種奇異的安寧。自她回到蓉島以來,與何世庭見過兩面便哭了兩次,固然是存了惹他憐惜的心,可今夜流淚之后,心里頭的積郁竟奇異地逐漸散了。 何世庭眼里的神色極為黯然,不是愧疚,分明是無能為力的傷痛。是了,她不要他的愧疚,一個男人的愧疚能值得幾何?她要他同自己一樣自傷,倘若還有一絲懷念,每每想起昔年舊事來都要怨恨命運的翻云覆雨,無可奈何。 她如今已不能再愛任何人,可倘若他待她能有幾分真心,她活在這世間便不算太孤單。 寶姿疲倦地笑了。 她哭得眼睛都腫了起來,偏那笑意又極是溫婉恬淡,仿佛靜夜里月圓如水的光華,將他的一顆心也照得溫潤起來。何世庭雙手捧住她的臉,固執地反復親吻她的眉梢眼角,仿佛如此便能抹去她眉目間的惆悵。昔年舊事真如大夢一場,便是別后憶相逢,也不曾這般癡纏眷戀。 他擁抱她的姿勢,倒好像她依舊只是幼童,切切撫摸她散落的長發,無限痛惜愛憐。然而他的吻卻永遠有一種意亂情迷般的狂熱,無盡情潮如萬點流光墜入十丈紅塵,最終兩個人衣衫盡卸,只有赤裸相依的rou身再度抵死纏綿。 寶姿伏在那整面落地玻璃上,膩如羊脂白玉的赤裸身子倒映在窗中,恰如一朵并蒂而開的純白玉蘭。何世庭只覺得心跳如簇,仿佛酒意突沉一般,含住她小巧泛紅的耳垂,只是磋磨不停地反復深入,并不如何急促,只是次次都力道十足地頂到盡處。 懷中人難耐地側過頭去,口中柔腸百轉的低吟婉轉綿長,令他周身的血液一時都激蕩起來。流云般的長發已經徹底散開,自肩頭披散下來,更顯得那裸背白皙無暇,如同初雪浸在清華月色之下。 仿佛是受不住這般快意洶涌的頂弄,她伏在玻璃上漸漸軟下腰去。何世庭從身后摟住她按向自己的身體,一時間入得更深,耳邊只聽見那呻吟聲已經破碎得變了調子。 沒過多久,那柔軟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寶姿額頭緊抵著玻璃,斷斷續續地說了句,停一停......世庭......我受不了..... 何世庭亦被她絞得大汗淋漓,幾乎要控制不住,每一聲綿密的喘息都像琴弦撥弄在他的心口,潑天快意如怒波涌浪般洶涌而來。他咬牙按住她的纖腰退了出來,低喘著在她耳邊問,累了? 寶姿勉強點了點頭,已是跪不住,只軟軟地靠在他的身上。何世庭抱她去了里間的臥室,將她放在床上,本想轉身去浴室了結,寶姿卻拉住了他,別走。 今夜情緒大起又大落,她明明已是十分疲累,可不知怎樣,竟覺得不夠盡興似的,如同借酒澆愁,是一定要醉到不省人事,才算是真的忘了。何世庭俯下身,她便緊緊地勾住了他的肩膀,進來,我要你進來...... 那雙珠光流轉的眸子失卻了焦點,倒有一種少女般的悵惘,何世庭的心里驀然一動,不由分說便壓住了她,重重地撞進那深處去。 寶姿長長地呻吟,又壓抑又痛快,一身白皙的肌膚都泛起情欲的薄紅,更激得他一刻也不肯停息。如同陷入永夜無法醒來的夢境,又像是電影里醉生夢死的輪回,情欲的熱望如此赤誠強烈,再多一剎那,便要燃到極處化為灰燼。歡愉到了無以復加的頂峰,意識已經分不清這灼熱愛欲的確鑿來處,他到了筋疲力盡也要緊緊攬住寶姿在懷里,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彼此依偎著睡去。 早晨的天空純凈得如同無暇的青白玉,玻璃上卻有一抹極淡的胭脂色,像是荷花嬌蕊里一點若有似無的春意。何世庭在安詳的晨曦里睜開眼睛,聽見外面有極輕的敲門聲。 寶姿依舊無知無覺地睡著,想是昨夜折騰了太久,此時反倒睡得格外踏實。他心里盈滿了脈脈的暖意,輕手輕腳地起了身,替她掖好被角才披了衣服去開門。 門外是跟在他身邊的長隨棠生,刻意壓低了聲音道:少爺,老爺那邊打電話來,說是東南亞的橡膠園出了一點事情,讓您今天務必過去一趟。 何世庭皺了皺眉,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