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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被拉回時,手里的煙已經燙手了。林一禾看見來人,把煙摁滅。 姜旭端著兩杯咖啡走過來遞給她一杯,看了眼滅掉的煙頭:什么時候開始抽的?語氣很輕松,沒有帶任何鄙夷或不理解。 林一禾突然覺得他們兩個好像是那種相處了很久可以無話不談的朋友,放松了起來。 剛上大學那會吧,壓力挺大的。 姜旭笑笑:確實,煙能緩解壓力,我之前也抽,不過現在戒了。說完他見林一禾一直看著他,有點等下文的意思。 我一去美國就跟著他干了,本以為會很辛苦,但他實在是能力超群,靠著自己就打下了FK,我跟著他也是體驗了前所未有的生活,沒什么煩心事了,也不需要煙了,就嘗試著戒掉,沒想到會成功。 說真的,如果我堅持要在美國讀研究生的話,可能現在還很辛苦。 他很牛逼,這我們都清楚。 林一禾低頭苦笑:是啊,我們都清楚。 姜旭見林一禾沒有回避關于他的話題,索性說個痛快:真沒想到你們會分手,想想高中那會兒,顧希堯誰也看不上,就喜歡你,不,你們是互相都很喜歡對方。我得知他出國挺驚訝的,也不相信你們會分手,等我去美國見到了他,看到他身邊有個女孩,我才相信,你們是真的分手了。 啊,說的有點多,你別介意,有感而發。 林一禾繼續苦笑:沒事。 是啊,都過去七年了,你們早就放下對方了。 林一禾心里默默地說:我沒放下。 姜旭看著眼前的林一禾實在是跟記憶里的她重疊不起來:你變了好多。 林一禾不自在的摸摸臉:是嗎? 姜旭笑了:我不是說臉,我承認,你長得一直很好看,而且越來越好看,我說的是性格,你現在很沉悶,啊不,沉穩。 高中的林一禾很活潑而且很愛說話,經常和他在誰占用顧希堯的課件十分鐘起爭執,兩人不分上下,不過他是為學習,而她是為戀愛。 林一禾盯著手里逐漸冷掉的咖啡,回想這幾年經歷的事情,她自己覺得,她只是會隱藏了,而不是變了??伤齾s說:誰又不會變呢? 是啊,誰會一直不變呢?姜旭喝光咖啡,將紙杯捏扁。 兩人安靜了一會兒,姜旭突然想起:后天十五,母校校慶同學會你知道嗎? 知道。 你回去看看嘛?我倒是想回,可那天要出差,元宵節啊,卑微的打工人。 林一禾被逗的真心實意的笑了:回去看看。 回去看看的好,我最懷念的就是高中時代了,也不知道學校變了沒。 剛說完,就想起剛剛兩人的對話。誰又不會變呢?人會變,物也會變。 唉。 * 姜旭回到總裁辦公室,見顧希堯在認真的辦公,話不經大腦脫口而出:哎,不是吧,你真把人家給忘了?連個招呼都不打。 顧希堯抬頭看他,眼里淬著明晃晃的冷:姜秘書,現在是上班時間,注意你說話的身份。 姜旭自知失言,立馬一本正經道:好的,boss。 顧希堯又略帶警告的看了他一眼,才繼續工作。姜旭撇了撇嘴出去了。 沒過兩分鐘,他又回來,手里捧著公用iPad,他看著上面顧希堯剛發給他的工作內容,問:捐藝術廳、更換所有多媒體和電子設備、翻新cao場?以誰的名義? 顧希堯直接回道:顧氏。 母校校慶,老校長是直接聯系了他的,可工作在身,他無法到場。老校長雖深表遺憾,但也是深深的贊嘆現在的年輕人,實在是后生可畏。學校能出這樣一個人物,真的自豪。 云清不知從哪弄到了他的私人手機號,發短信過來:同學會,你回去嗎? 他回:工作。 元宵節嗎? 出差。 那邊不再回,顧希堯把手機放在桌上滑出老遠,沉下心來工作。 同學會那天,林一禾請了假,聯系了竇璇兒一塊回母校。莫岑得知她今天不和他們一起去顧氏表情略帶慌張。于洋笑著說:小子,離開你小林姐不能活了是吧。 莫岑無奈道:洋哥。 好好好,準備準備,出發了。 林一禾坐地鐵去的母校,從公交車站走向母校的那段距離,好像跟記憶深處的某一場景重合了起來。高三畢業那年夏天,她冒著雨,也是走的這條路,陰沉沉的天,昭示著即將到來的壞消息。 竇璇兒隔著馬路和她打招呼,身邊還有幾個當年的同班同學,林一禾笑著走過去。 一禾,就你最晚了。 林一禾笑著,和他們并肩走進了母校。 學校門打開著,門口擺放著很多花,各界人士送來的,進入的校友們,有的精英打扮,有的普普通通,還有的甚至帶著孩子來了。 中央的綜合樓大屏幕不斷滾動著四個字:歡迎回家。 往屆的學生們齊聚在大禮堂,林一禾進門的時候,幾乎下意識的覺得,這里一點也沒變,就是觀眾席的椅子老舊了點,舞臺兩側的紅幕簾暗沉了點,其他的,都沒有變。 還沒到高潮部分,林一禾就熱淚盈眶了。竇璇兒拉著她找了個位置坐下,等著人到齊。 你還記得嗎,高二那會兒,我們班歌比賽就是在這,那是我高中生涯唯一一次的登臺表演。 記得。林一禾聲線輕柔,回憶著往事。 林一禾當然記得,她是領唱,和一個男生站在最前面,當時的她,眼里全是那個坐在臺下一臉不爽的顧希堯。 事后,顧希堯還因為她沒有告訴他,和她一塊領唱的是一個男孩子而生氣。她為了哄他,還同意讓他摸胸了。 這次同學會,回來了大約四百人左右,哪一屆的都有。林一禾看著前幾排幾個頭發都有點花白的老人,內心挺感慨的。 老校長走上臺,看著臺下的他們,一開口就哽咽了。 歡迎回家,同學們。年近八十的老人頭發全白,卻依然精神抖擻。這一句,讓不少人流了淚。 林一禾記憶中的他,每天都在校園里逛,因為他不需要繼續工作了。有時候他會面帶微笑的止步于某一個地方盯著某一處看,好像在回憶什么。有時候在餐廳里,他和一群高中生圍坐在一起吃飯,是很親近的模樣。林一禾很喜歡跟他說話,是久違的爺爺的感覺。 你們每一個人都應該很熟悉這里,我更是。每當踏上這個講臺,我的腦海里都是你們曾經在這上面歌唱過,舞蹈過的樣子,很令人懷念。B大附中從建立到如今,已經匆匆過去了六十年,在這六十年里,我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畢業生,看著你們走向世界各地,成就了不同的自己。直到今天,我依然會偶爾接到某個同學的電話或者是一條短信,他們向我傾訴生活里的苦與樂,告訴我他的前路是迷茫還是明亮,我還記得有一次,一位男同學給我打電話,大概畢業了十年的一位男同學,他一開口,我的腦海里仿佛就回想起了他的模樣,是不是很神奇,他跟我說,他愛人終于懷孕了,他終于能當爸爸了,我是真心的為他感到幸福。所以,校方決定讓我來主持這場同學會應該是沒有理由的。同學們,我很想念你們。 我們也想你。 老校長笑著流了淚,他說:前排坐著的幾位已經能當爺爺奶奶的人,是我教過的第一批學生,真沒想到你們能來,我真的很感動。 那幾位老人站起身一起向老校長深深鞠了一躬,老校長也給了他們一個真摯無比的鞠躬。 林一禾淚流了滿面,竇璇兒也是,幾乎每個人都熱淚盈眶。 這時,一位較年輕的領導走上臺和老校長低語了幾句,老校長點點頭把麥克風交給了他。 剛剛得到了一個好消息,顧氏集團為母校捐贈了一棟藝術廳以及二百萬元的教育資金,我們鼓掌感謝。 臺下忽而掌聲雷動,還有很多吶喊聲和叫好聲,都是10屆的同學。 老校長接回話筒,無比欣慰的感概:10屆的顧希堯同學很遺憾今天因為工作原因沒有到場,但卻送來了這樣一份禮物,我僅代表學校校領導和全體師生感謝他。我也感謝你們每一個人,沒有你們就沒有今天的B大附中,是你們,成就了她。 有人大喊:顧希堯,牛逼! 林一禾看過去,能認出是當年和顧希堯同伴的男同學。 哇,顧希堯真的好牛。竇璇兒也在一邊感慨,一臉崇拜的樣子。繼而她轉頭去看林一禾的表情,她表情淡淡的,還掛著笑,像是放下了一切的樣子。她還記得那會兒她知道顧希堯出國后像是失了魂的樣子,也記得之后的幾年里越來越淡漠的她。放下了,就好。 他拋下你出國,你就沒怨過他?竇璇兒在和她一塊去聚會酒店的路上問她。 林一禾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又恢復過來。 嚴格意義上來說,是我先拋下了他。 竇璇兒不解,卻沒有再問,專注的開車。已經過去的事情,就沒有必要問清楚了。 林一禾看著窗外,街道上依然很有年味,街邊的路人臉上也是很喜慶的笑。就這樣,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