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曾經兩小無猜

    筆尖上掛著一顆搖搖欲墜的墨水，蕭憬衡正想抹一抹筆尖，但還是趕不及，那滴墨水終究還是啪的一聲滴到紙上，洇開了兩層紙。蕭憬衡嘖了一聲，已經是第七張寫廢了的紙。今天怎的一直心神不寧？可能是因為今天是春闈的第一天考試吧，齊遙昨天已經去了考場住下，也不知道現在作答得怎么樣，自己已經有五、六天沒見過她了，等她考完試一定要好好和她去玩。蕭憬衡心里想著。

    好不容易熬完兩天，蕭憬衡很想立馬就回琉璃苑，但又耐不住想看看齊遙的題目答得怎么樣。便先去了一趟書院問監考的主事。主事翻了一下名錄，告訴蕭憬衡沒有齊遙這個人。

    不可能，怎么會沒有呢？今年太醫院有32位學子參加考試，女學子只有19個，也不是什么大數量，你是不是算錯了？

    主事一臉尷尬，王爺，真的沒有。今年名單上是有19位女學子，但實際來考試的只有18位。沒有見到齊遙這個名字。

    蕭憬衡心里的不安驟增，趕忙去找管考生住宿的管事詢問齊遙住的房間。北朝春闈是在城郊的考試院進行，所有考生都要提前一天到達考試院，有統一的住宿和飯堂供給，然后到第二天便能步行到考場去考試。

    蕭憬衡找到管住宿的管事，管事再三翻名錄后也是說齊遙的三人房只有兩人入住，齊遙的床位的是空的。

    蕭憬衡心諳不妙，立馬趕回琉璃苑召集了全苑的仆人興師問罪。負責送齊遙去考試院的車夫和護衛哆哆嗦嗦地說確實是把齊遙送到了，而且是看著她進去考試院的，考生進去考試院后就不能出來，所以按理說齊遙是待在考試院里的。琉璃苑一院子的人大氣不敢出。

    夫人在考試前幾天表現可有異常？都見過什么人？蕭憬衡冷冷地注視著一院子低頭不敢聲說的仆人。

    后來還是惠姨站出來說話，稟。。稟王爺，齊姑。。夫人她在出發前一天，蕭王妃來看望夫人。王妃說要和夫人聊一會體己話，讓我們不必伺奉。后來，她們聊了一會后便散了。我看夫人也沒表現什么不開心的情緒。

    蕭憬衡擰起一雙劍眉，喚來阿喜：白晚玥在哪？

    少主，今天是十五，王妃和老夫人在府上守齋念佛。

    備車，回府。

    聽到蕭憬衡的命令，阿喜一行人不敢怠慢，趕緊備車載著蕭憬衡往蕭王府去。

    蕭憬衡摔門而入的時候，白晚玥一點都沒嚇到，她早就料到蕭憬衡會來找她，而她也一直在等待。

    阿衡，你回來了？白晚玥就像久等丈夫歸家的妻子一樣，見到蕭憬衡十分雀躍。

    你和齊遙說了些什么？蕭憬衡并不理會白晚玥的熱情，語氣冰涼。

    白晚玥苦笑一聲，撩撥了一下耳邊的碎發，回答：沒什么，就是和meimei敘了一下舊。聊了點往事而已。

    蕭憬衡極討厭她這種矯揉的姿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現在沒空聽你的廢話。你對齊遙說了什么？

    齊遙齊遙，小時候是蕭嬈，現在是齊遙。阿衡，你心里始終只有她一個是嗎？白晚玥語氣里帶著委屈和嘲諷。

    白晚玥一直都知道蕭憬衡愛的不是自己，皇家聯姻的結合有多少是真心的呢？不都是為了權勢的鞏固？但她總是想萬一呢？萬一他就喜歡上自己了呢？說到真正的青梅竹馬，她和蕭憬衡才是真正的一對吧，齊遙不過是中途加入來的，當時還是蕭憬衡的異父異母meimei，一個出身低微的貧苦人家女兒又憑什么能和蕭憬衡結合。

    白晚玥記得第一次見到蕭憬衡是在4歲還是6歲那年冬天？蕭憬衡也不過是8、9歲的模樣。蕭憬衡跟著汴王爺來東伽探望外公。他來的那一天天空正飄著大雪，白晚玥見到他還納悶為什么人的皮膚能和雪一樣白。白晚玥雖生在北都，但每年秋冬都在東伽陪阿喀巴納，在東伽見到無論是男孩還是男人，因為地緣環境，都曬得一身蜜金色的皮膚、身體壯實；所以第一次見到蕭憬衡的時候，白晚玥還瞧不起這個比女孩還長得精致、白凈的小男童。那時的蕭憬衡年紀雖小但聰慧早熟，他也知道白晚玥不待見他，連帶部落里其他孩子都排斥他，他也無所謂，他只要好好讀書、多背點書就能少挨額娘的打，所以朋友什么的無關緊要。

    在東伽，蕭憬衡每天除了吃喝拉撒、請安，就是在房間里看書，或是自己悶聲搗鼓一些木雕。白晚玥三頭兩天的看見蕭憬衡坐在窗邊不是在看書就是在叮叮咚咚地錘木頭，架不住好奇去瞧瞧他在干嘛。

    哎，你在干嘛呀？白晚玥奶聲奶氣地問。

    做木雕蕭憬衡頭也不抬地回答。

    我當然知道，你做木雕用來干嘛呀？

    。。。

    白晚玥見蕭憬衡不回答，一連重復問了兩三遍都等不到答案，犟著脾氣就坐在蕭憬衡隔壁，就要瞧瞧他究竟在搗鼓什么。不是蕭憬衡不想回答，而是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以前也有小孩子問過他同樣的問題，他回答燒了。反倒是被那些孩子罵是神經病。他感到十分委屈，他們什么都不懂。蕭憬衡喜歡做木雕是乳母教會他的，蕭憬衡的生母蕭二夫人是汴王爺的側妃，娘家是北都的文人大族，祖父是開國的丞相，從小就是作為與皇家聯姻的苗子來培養，后來嫁給汴王爺生了蕭憬衡，雖說母憑子貴，而且蕭憬衡還是汴王爺第一個兒子，但遠遠還不夠，要想在汴王府里立足、甚至當上正妃，不僅自己就連自己的孩子也要時時爭勝好強，不能輸給其他妾伺和姨娘，更不能輸給老王妃。所以蕭憬衡自打記事起，便是在學習背書、騎射、禮儀，鮮有玩耍的時光。蕭憬衡小的時候，吃穿用度、每日做什么都被安排好，按照蕭二夫人的計劃下成長為一個繼承蕭王府的人。沒有一樣東西是屬于自己的，就連時間和人生都不是自己把控的。乳母見蕭憬衡一個小孩兒孤零零地學習看書學習，于心不忍下便教會了蕭憬衡做一些木雕玩意解悶，這也是蕭二夫人為數不多默許蕭憬衡能做的閑事。

    一截小木頭拿在手里，能決定它的形狀，也能決定它的去留。對于自己能掌握的東西，蕭憬衡一定要攥到手里，無論是木頭還是地位還是權勢還是齊遙，屬于自己的都要死死拿著。

    見蕭憬衡不搭理自己，白晚玥就坐在他隔壁盯著他在雕刻著手上的木頭，不一會，那根木頭就變成了一支胖嘟嘟的麻雀，白晚玥看得眼都直了。

    哇??！你怎么那么厲害？把小鳥給我好不好？

    蕭憬衡顛了顛手掌的木頭小鳥，就拋給白晚玥。拿起另外一截木頭繼續雕刻。

    小孩子的世界很單純，白晚玥看蕭憬衡雕得一手好木雕，而且在宴席上接受外公提問書本的知識時倒答如流，會彈琴吹笛、還會騎射，不像那些東伽王族小屁孩一樣，整天掛著鼻涕，只會打架、滾草地摔跤，字也認不全幾個。漸漸地，白晚玥就愈發粘蕭憬衡。情竇初開的時候，也自然而然地把心傾慕給蕭憬衡。白晚玥幾乎從小就和蕭憬衡一起長大，看到蕭憬衡除了身邊跟著個阿喜，并沒有朋友，孤獨長大的少年天才，無論是對她還是汴王爺、蕭二夫人，對所有人都表現出淡漠的態度。直到，齊遙還叫蕭嬈的時候，跟著蕭四娘進汴王府里。蕭嬈這個鄉下來的小屁孩活像一只好奇心滿滿的乳貓一樣在府里橫沖直闖，凈是做些爬樹翻墻的粗魯舉動；在蕭憬衡的書房里進出自如；而蕭憬衡的注意力也被她吸引過去，后來甚至還跟著她偷偷去汴王妃的寶貝錦鯉魚池里釣魚給野貓兒吃，縱容包庇蕭嬈的闖禍。

    當長大了一些，曉得男女之情的時候，白晚玥看到蕭憬衡看蕭嬈的目光變得不一樣了，眼里多了從來不對她、不對其他人流露的溫柔。但沒關系，蕭嬈是他meimei，道德倫理上是不允許蕭憬衡對蕭嬈有過分的想法。

    再到后來，她的計劃主謀下把蕭嬈一家趕出家門，那蕭憬衡就屬于她一個了。哪怕知道蕭憬衡對她沒有感情，答應娶她也只是為了聯姻維持家族的穩定和勢力，但沒關系只要她能待在他身邊，論才情和美貌，沒有女人能比得過她。

    然而，蕭嬈和汴王府脫離了關系后又回來了，還改名叫齊遙換了一個全新的身份，和蕭憬衡再沒有倫理上的關系。在蕭憬衡的隨從里，白晚玥安插了自己的人監視蕭憬衡的行蹤，她知道因為齊遙在仁醫堂上學，蕭憬衡還去申請到仁醫堂當夫子教書；知道齊遙一次兩次跟著蕭憬衡的隊伍去支援西嶺；知道她被蕭憬衡以各種理由困在琉璃苑。蕭憬衡幾乎每次回府身上都帶著淡淡的茉莉花味，白晚玥知道這股惱人的香味是來自齊遙那個窮酸女人的身上。

    她不能再讓齊遙留在蕭憬衡身邊，所以她也不過是借著救外公的名義來挑撥離間，告訴齊遙真相，讓她恨蕭憬衡、然后離開。

    當蕭憬衡來找她問她去琉璃苑和齊遙說了什么的時候，她就知道齊遙沒有去考試，也沒有回家，不知所蹤。她的目的達到了。

    所以，你的目的就是讓齊遙恨我然后離開？蕭憬衡居高臨下地睥睨著白晚玥。

    對，這輩子你們都不可能在一起。絕對不可能，我不許。白晚玥眼神怨毒地迎著蕭憬衡的目光。

    我蕭憬衡要的東西沒人能阻止我，你算什么東西。蕭憬衡摔開捏著白晚玥的手腕。

    我是蕭王妃，我是你蕭憬衡的王妃！蕭憬衡你別忘了你今天的地位是我外公的命、是我阿喀氏的榮耀換回來的！

    但不都已經成為我的東西了？而你們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了，廢物。蕭憬衡譏誚地看了白晚玥一眼，轉身離去。

    只剩下白晚玥一個人渾身冰冷、佇立在肅寂的房間。

    阿西。。這個假期過得怎么那么快

    社畜又要上班惹

    今天起會恢復正常更新咯，但也剩沒幾章了

    誒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