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

    衛風吟睜著一雙微朦的眸子，而后一點點睜大了雙眼。

    她看清了褚沐柒眸底閃爍的碎光，那樣晶亮的，脆弱的，嵌在烏黑幽深的漩渦里。

    她靜靜看了會兒，張了張嘴，又閉上，伏在褚沐柒肩頭細細喘氣，艱難抬了手，在褚沐柒肩頭輕拍兩下。

    小柒，我此時受不住，你先出去

    無需她多說，褚沐柒將她緊緊抱了會兒，便小心翼翼放她躺下，一點點，緩慢地退了出來。

    胡亂將衣服套好了，喚了玄一去叫府中備好的大夫，又急慌慌地倒了些熱水，沾著衛風吟的唇喂給她喝。

    夜里，整個府里都亂哄哄地，人一趟一趟地往外跑，直熬到半夜，大夫診脈說大概是熬過去了，還需慢慢恢復，褚沐柒才落了一顆心，收拾妥當，才讓眾人散了。

    重新解了衣袍，臥在衛風吟身邊，抱著她，半夜也不敢闔眼。

    衛風吟能感覺到她的視線，然而大傷初醒，她精神很是不濟，沒撐一會兒，就又陷入昏睡。

    但，終歸是好起來了。

    褚沐柒一日日陪在她身邊，替她擦身盥洗。

    慢慢地，竟也能下了地。

    蒼白的面容一點點恢復了氣色，衛風吟被褚沐柒扶著，緩緩扶著床邊坐下，抬起仍有些虛弱的臉，揚了絲微白笑意。

    小柒，來陪我睡一會兒。她瞧著褚沐柒眼底下的烏青，拍了拍床。

    褚沐柒眸中帶笑，扶著她又細了一圈的手臂，點點頭。

    替她去了外頭兩層衣裳，扶著她臥到床上。

    關門。

    是。

    她朝外面吩咐一聲，便有人應了，將門拉上。

    光線一點點閉合，衛風吟感受到被子微掀，身后一團溫熱擁上來的暖意，放松地窩在她懷里，閉了眸。

    咔噠一聲低響，隨后是窸窣的金屬鏈纏繞的聲音。

    她一瞬又睜了眼。

    怎么了？褚沐柒橫手攬過她的腰，安分地沒有動她，在她身后柔聲問著。

    她默了一瞬，眸中微凝，仍是輕輕搖了頭，沒什么。

    她心頭忽然浸上一絲悶意。

    剛才，那是落鎖的聲音。

    她思索一會兒就又撐不住，放開了睡去。

    她如今傷體未愈，小柒緊張一些也是難免

    睡了個把時辰，褚沐柒就睜了眼，俯身看了會兒衛風吟仍在熟睡的臉，在她頰邊親了會兒，便起了身。

    衣衫簌簌，她輕手輕腳穿戴好，走到門邊靜立片刻，就聽外面鎖鏈清響。

    從外面漏進來一條光縫，灑在面上，她邁了出去，光線又被重新驅逐。

    咔噠

    隨后，是金屬碰撞絞動的鎖鏈聲。

    衛風吟醒了一瞬，眼睫微顫，又再次睡了過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時日一長，衛風吟慢慢覺出些不對來。

    她身體初愈，雖仍是虛弱，但比之之前連路也走不得多遠卻是好上太多。

    然而每日外出，褚沐柒陪她在院子里散過步，帶她回了房，所做第一件事，便是揚了袖子，輕聲朝外吩咐，關門。

    隨后，便是熟悉的絞鎖聲。

    衛風吟一身素白，襯得臉上病態泛白，瞧著更是虛弱幾分，眉尖微蹙，便惹人憐惜。

    她抬眸望了褚沐柒一眼。

    入目，是褚沐柒不變的柔和笑意。

    嗯?怎么？一如既往的溫柔。

    衛風吟抿了抿唇，低了眸，半晌，搖搖頭。

    扶住她手臂的手指微收，將她捏緊了幾分。

    她又蹙了眉，聽見褚沐柒輕聲問她，生氣了？

    她望著褚沐柒溫柔的眉眼，眸子烏黑幽沉，如以往一般瞧著她，如墨深情。

    然而細細望去，里頭黑浪般席卷藏匿的，是隱隱蔓延生長的偏執陰郁。

    她暗暗心驚，這些時日精神不濟，都未曾仔細留意小柒的神情作態。

    這是何時，竟讓她曳出了這副模樣?

    然而她凝眸思忖著，不曾多言，在褚沐柒再一次將她捏緊的時候，復又搖頭。

    她借著褚沐柒扶她的手，緩緩朝床邊走去。拂衣臥下，感受著身后擁過來的溫熱，垂了睫。

    褚沐柒輕輕拍著，哄著她睡覺，風吟乖快些睡了，好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