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躬身
21. 躬身
百里蔚正式開始了親政,忙的腳不沾地,她終于知道金露風幫她處理了多少細雜的政事,讓她高枕無憂。白日的忙碌讓她無暇多想,可一旦夜深人靜,只有自己一人時,心中就仿佛是寂靜原野,有荒蕪蔓延。 邊境傳來的戰報都收在太和宮的案頭,東夷以使臣死為由,大舉入侵邊境,邊境將士已經習慣東夷在冬天來臨之際的侵擾,又有常勝將軍坐鎮,百里蔚沒有太當回事,可是戰報源源不斷地傳來,卻令她不復樂觀。 侯城破,金將軍于平陽關前布陣迎敵,東夷一改往日長驅直入的攻勢,分作兩路,一路牽制我軍主力,另一路從側面偷襲,我軍傷亡一千余人。 敵軍趁夜突襲平陽關西門,恰逢守衛輪換,我軍猝不及防,西門被攻入,將士連夜抵抗,終于凌晨逼退東夷軍,然存于西門的糧草盡數被燒,損失慘重。 平陽關破,金將軍退守渝關,閉城不出。 為何會這樣? 渝關是東北邊最重要的防線,若是渝關破了,關中便失去了屏障,東夷的鐵騎將會長驅直入,踏入關中腹地。百里蔚對金露風的能力毫不懷疑,少年將軍,戰勇無雙,從軍五年,未嘗敗績。怎么會突然就被東夷打的丟盔棄甲,退守渝關呢? 百里蔚眉頭皺起,她現在是一朝被蛇咬,總覺得金露風又要搞什么花樣。 她喚來季西,你前往渝關,扮作一普通士兵,日日將邊境情況傳回京城,你們有特殊的傳信方法,要比訊使快些。她頓了頓,將她每日的情況也匯報于我。 季西領命離去,百里蔚卻睡不著了,她為何多此一舉,要看她的情報呢。索性翻身下地,去了偏殿。 偏殿儼然已經成了嬰兒房,爐子燒的很旺,暖烘烘的,幾個箱子裝滿了撥浪鼓、布偶等玩具,地上鋪了毛茸茸的毯子,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家伙正在上面扭來扭去。 百里蔚愣愣地看著旁邊昏昏欲睡的夕落,怒道:誰讓你把偏殿搞成這幅樣子?! 夕落沒想到百里蔚這時候會過來,嚇得連忙跪下行禮,她吐吐舌頭:陛下不是讓奴婢來照顧這嬰孩嗎,他總是拱來拱去的,又不愛人抱,奴婢索性把整片地給他鋪上墊子,讓他自個爬去。 百里蔚一時語塞,她扭頭去看那孩子。 小家伙頂著一張酷似百里溪的臉,艱難地翻著身,活像個軟趴趴的小面團。見百里蔚來看自己,竟然露出了一個笑臉,小手揮舞著,要百里蔚抱。 百里蔚伸手把他撈起來,好輕若是年齡不假,就快三個月大了吧?百里蔚忍不住去戳他軟乎乎的小臉,小家伙乖乖的窩在她懷里,不僅沒有掙扎,反而笑的更開心了。 夕落嘴甜道:這小子都不讓我抱的,和陛下好親呀,看來特別喜歡陛下。 百里蔚心頭一暖,你將他照顧的很好。 夕落不清楚這孩子是什么來頭,讓陛下和將軍都如此看重,她摸摸鼻子,都是托了陛下的福。陛下,奴婢說了您可別氣,是奴婢私下找了乳娘。奴婢是將軍府出來的,聽說將軍府剛好有一位,就把她叫來了。 將軍府又沒有孩子,哪來的乳娘?百里蔚垂下眼簾,只怕是金露風事先備好的,等自己認下這孩子,便直接送進宮來,她真是事事想的周到,這份心思要是放在正道上該有多好,全都在自己身上動些歪腦筋,讓人透不過氣。 季西成功混入軍營,傳來的消息與訊使送來的相差無幾,邊境形勢的確緊張,因為接連吃了敗仗,軍中士氣低落。東夷與天朝已經交戰了幾十年了,只一味莽撞蠻干,不知為何,這次他們似乎有了策略,對城防布置也很熟悉,之前的侯城和平陽關就是這樣破的。金露風懷疑有人通敵,她退守渝關,就是在思考對策。 可退守卻難免落人口實,朝中有人認為金露風黃毛小兒,畏懼東夷,不敢出戰,雪花一樣多的折子呈到百里蔚的案頭,希望皇帝能下令迎擊。 百里蔚將折子都壓了下來,金露風平日再怎么混賬,在打仗這件事上,畢竟是行家。 正當所有人都以為會一直這樣固守下去的時候,城外兩軍突然交鋒,東夷人被打了一個猝不及防,卻反應很快,立刻部署。雙方勢均力敵,正僵持不下,從東夷軍中射來巨型弩箭,東夷向來沒有這種武器。金露風不曾防備,被弩箭射中墜馬,副將命令軍隊慌忙撤退,總算是在東夷逼殺過來之前逃回了渝關城。 主帥受傷,邊境軍心大亂,朝堂上更是一片嘩然,有說讓調回金將軍的,有說要啟用老將去邊關鎮守的,還有文官要投筆從戎的。 百里蔚只覺得一切荒唐極了。金露風受傷了?她不是很厲害嗎,不是常勝將軍嗎?不是喜歡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嗎百里蔚猶記得她去刺殺她的那次,刀子捅身上,她眼睛都不眨一下。中箭墜馬,究竟傷成什么樣子? 她突然不敢去細想,金露風再怎么厲害,也終究是個普通人,會受傷,也會死。若是真的死了呢?她的愿望實現了,再也不用見到這個禍害 群臣吵吵嚷嚷,爭論不出個所謂,人群中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次前線失利,定會助長東夷的傲慢。我朝有將士五十萬,留一半守衛京師,另一半可秘密前往邊境支援,邊境危機可解。若是陛下能夠御駕親征,定能令軍心大振,趁此機會,一舉攻破東夷! 大臣們面面相覷,這確實是個好方法,驕兵必敗,東夷連破侯城、平陽關,主力幾乎深入中原,若是悄悄派兵增援,定能打個他們措手不及。而振奮邊境的軍心,此刻除了皇帝親征,還真沒有其他更好的法子。 但立刻有人意識到了此舉的風險,萬一皇帝在邊境受傷或者被俘,那可是動搖國本的大事。 百里蔚被他們吵得頭痛,她第一次在朝堂上發怒:夠了!莫要再吵!此事容后再議!退朝! 回到太和宮,正好收到季西的傳書,這次不知為何要比訊使晚些,信上說的內容與方才朝堂上所說的相差無幾,只多了些金露風的情況。 將軍右肩被弩箭洞穿,跌落馬下,被副將護送回營。 弩箭上涂了阻止血凝的藥,將軍血流不止。 血已止住,將軍整夜燒熱,昏迷不醒。 百里蔚猛地將信扣在桌上,焦灼的情緒涌上心頭。她閉上眼睛,卻好像將一切親眼所見:中箭墜馬,鮮血如泉,面色慘白,氣若游絲。 明明不止一次地想她去死,可若是死亡真的降臨到她的身上百里蔚像是被一只大手緊緊攥住了咽喉,感到一陣窒息,她竟一時想不起金露風的惡,只記得一同賞的花、觀的月、燈下牽的手、夜色中相擁。 她改變主意了,她不想讓金露風死了,哪怕是互相折磨也好,她想讓金露風活著。 這一夜,百里蔚再次失眠,她索性起了來,又去了偏殿。 這次夕落不在,抱著孩子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敞開胸襟,正在給孩子喂奶,應當是夕落口中的乳娘了。 乳娘給小家伙喂完了奶,轉頭便看見百里蔚遠遠地注視著她。連忙攏好衣襟,抱著孩子跪下問安。 百里蔚擺擺手,讓她起來。她走上前去看孩子,見孩子已吃飽,乳娘熟練地拍著孩子的身體,哄他睡覺。百里蔚心下滿意,金露風準備的人,一定是很妥帖的。 她隨口問道:孩子最近吃的怎么樣? 乳娘喏喏回道:小公子胖了許多,飯量也多了不少,比起從前,已經好了太多。她面露憐惜:這孩子真是命苦,奴婢剛見到他的時候,瘦的就像個猴兒,差點以為他活不成了。 百里蔚心頭一動,難道乳娘早在進宮之前,就見過這孩子了嗎? 他那時候是什么樣子? 瘦,特別瘦,小臉蠟黃。那時候才一個月大,他娘又沒有什么奶水。將軍說找到他們的時候,是個大雨天,他娘發著高燒,把他抱在懷里,帶回去,大人就死了,這孩子僥幸活著。 奴婢聽人說,這孩子的娘可能是將軍府出去的人,只是已然瘦的脫了形,人也沒了,無從問起。 百里蔚回到了寢殿,思索著方才乳娘說的話。難道季西查的沒錯,確有這樣一個女子,被將軍府送到太子府上,又匆忙逃命,生下孩子? 這一切也許只有金露風才知道了。百里蔚頭痛不已,既然是這樣,為什么還要找個假的農婦來騙她是了,如果金露風直接把孩子帶到自己眼前,說這是百里溪的孩子,她是一個字也不會信的,金露風不知道自己身邊有影衛,會這么快查到她在里面做了手腳 真相到底是什么樣的,她必須親自去問金露風才行。 對親自去 百里蔚回到榻上,那里還放著季西傳過來的密報,她方才沒有看完便離去了。她拿起信來,忽然發現混在大段文字中的,被她漏看的一行小字。 將軍中箭后不吭一聲,昏迷之時口中卻念念有詞,屬下斗膽湊近細聽,將軍口中呼喚,是陛下的名姓。 像一顆石子落進沉寂水池,激起層層漣漪。 百里蔚緊緊握著那張信紙,一夜無眠。 距離金露風受傷已過去十五日了。她元氣大傷,右邊肩胛骨時常陣痛,傷口偶有裂開。東夷人一直在渝關外侵擾,今日又出現在城外東北處,意圖進犯。金露風率一小隊兵馬,出城迎擊,卻中了東夷人的埋伏。 事出突然,金露風身邊只有五百精兵,東夷的埋伏卻有近萬人,首領安察是東夷的第一勇士,向來貪婪殘暴,他見到金露風這一隊人馬,就像見到了到手的肥羊。 太奇怪了,東夷人好像早就知道自己在這里,否則怎么會埋伏這么多人,只為了襲擊一個五百人的小隊。金露風指揮布陣,將東夷的包圍撕開一個空檔,派親兵立刻回去求援。 金露風等人被東夷軍團團圍住,她眼尖看到,安察身邊,有一位戴著兜帽的黑衣人,不時地在與他耳語,那安察聽罷立刻看向自己,露出興奮的表情,讓手下都住手??磥磉@黑衣人知曉自己的身份,金露風思索著對策,她只有五百人,與東夷人作戰就是螳臂當車,為今之計,只有先拖延時間,等援兵到來了。 安察舉著兩柄巨斧,直奔金露風而來,金露風心領神會,提劍便上,與安察過了近百招,一時間兵刃錚錚。安察善使蠻力,金露風不得不盡全力與他對峙,雖未處下風,但仍被震得心神激蕩,胸口氣血翻涌不止。 金露風喘著氣,她的雙臂震顫,右肩鉆心疼痛,傷口再次裂開,血濡濕了衣衫。終于等到安察露出了一個破綻,正要伺機進攻,卻有利刃破空的聲音傳來,右臂一陣劇痛!金露風猛地抬頭,見那個戴著帽兜的黑衣人舉著一把機關弩。 安察身上亦是大大小小的劍傷,有兩處刺在腰側,深可見骨。見自己的對手被他人所傷,怒罵了一句,轉身離去,他不屑于趁人之危。黑衣人趁機走上前來,舉起弩箭,對準了金露風。 你是中原人?金露風對痛苦恍若不覺,伸手便將短箭拔下,就像折取一根樹枝那樣輕松。這人還認識自己,一定不是普通人,究竟是誰通敵叛國,將機關術帶去了東夷?想必之前射傷自己的巨弩也是此人的手筆。 黑衣人冷笑,是又如何?金將軍,久仰大名??上憬袢毡銜嵘碓诖?,在下的仇也可報了。 金露風不屑道:藏頭藏尾,只會暗箭傷人。你想殺我報仇,憑本事來,通敵叛國,令人恥笑。 黑衣人十分激動,叛國?你們將白的說成黑的,哪還有什么國法!我父親究竟做錯了什么?連個審問也無,你說殺就殺!我今日就取你的性命,祭奠先父的亡魂! 五百將士幾乎都負傷了,眼見東夷人又要沖上來,他們紛紛cao起兵戈,視死如歸。幾個士兵將金露風護住,副將道:將軍快走! 金露風沉著道:不要慌張,我已將安察重傷,這個黑衣人并不能完全讓東夷人聽話,你們謹防他暗箭傷人。 金露風高聲喊到:我軍的援軍已到!將士們守??! 她內心清楚,援軍并沒有到。若是沒有托大,將自己置于險境,做誘餌讓東夷亮出底牌之前也是,故意受傷,讓東夷放松警惕。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屢次用性命相搏反正也沒有人會在意,不是嗎? 現在認輸為時尚早,黑衣人想殺她,也沒那么容易,她左手執劍,氣勢不減半分。 黑衣人命令道:別聽她胡說,根本沒有什么援軍!上!殺了她就是大功一件! 東夷人興高采烈地欲沖上來,卻在這時,聽到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 誰說沒有援軍? 金露風看著騎馬而來的女子,瞪大了眼睛。 百里蔚穿著一身甲胄,騎著白馬,踏風而來。她舉著一面金色的令旗,背后是千軍萬馬。 整整十萬精兵,令局勢瞬間逆轉,這下換成了東夷人深陷包圍。黑衣人慌忙吼道:不可能,渝關城撐死只有兩萬兵馬,怎么會突然出現這么多人! 金露風亦是面露驚訝,她沒有得到任何京城派兵增援的消息,也沒想到百里蔚會親自過來。 百里蔚策馬奔至金露風跟前,翻身而下,她看到金露風的右肩正在滲血,衣服紅了一大片,手臂上還有一個明晃晃的箭傷,又見她臉色蒼白,眼底浮青。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什么時候竟然也輪到別人來傷她。 幸好自己來得及時 她轉頭去看東夷,東夷人被大軍圍困,一陣sao亂,被簇擁在主位的黑衣人顯然沒有金露風那樣沉著冷靜,百里蔚見他手中還拿著弩箭,知道是這人傷了金露風,她面色一冷。 將東夷賊子就地格殺,頭領,要活的。 金露風第一次見百里蔚這樣殺伐果斷的模樣,覺得十分新奇。她習慣了在戰場運籌帷幄,發號施令,還從來沒有被人這樣護在身后過。她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意,京城一直有她的密探,百里蔚在京中的一舉一動都離不開她的眼睛:她將政事打理的井井有條,賞罰分明,游刃有余;她御駕親征,卻沒有透漏出任何一點消息,讓東夷措手不及,甚至連自己也被蒙在鼓里。這是她的陛下,是她一手扶持起來的君主,如今也終于成為了可以獨當一面的帝王了。 陛下好威風,金露風向前走了兩步,下巴墊在百里蔚的肩膀上,整個人靠上去。她經過之前的一番激戰,身體乏力極了,她嘻嘻笑著:干脆讓你來當將軍如何? 百里蔚目不斜視:你少來。武將擅自離京,接連敗仗,還損失兩城。等回去再治你的罪。她動了動肩膀,起來,光天化日成什么樣子? 金露風幾乎把整個人的重量都掛在百里蔚身上。臣好虛弱。陛下與臣姐妹情深,想必其他人都會理解的。 百里蔚聽到她這胡說八道,翻了個白眼,但總算是沒有將她甩開。 在絕對兵力的碾壓下,一切陰謀詭計都不堪一擊,這一支東夷軍隊被打的丟盔棄甲,黑衣首領被活捉,押送到百里蔚跟前。 押送黑衣人的士兵將他的兜帽扯下,露出了一張消瘦的男人的臉,男人跪在地上,仇恨地瞪著金露風。 金露風見到他的面容,恍然道:是你啊。 這人是因通敵叛國被處死的大理寺卿彭萬之子,彭飛。金露風之前親自流放了彭萬一家,與彭飛見過一面。 彭飛昂著頭,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樣,成王敗寇,我無話可說! 金露風笑道:這可不行,你究竟是如何從流放隊伍里逃出來,如何投奔了東夷,又如何破了侯城和平陽關,我可是很好奇。 彭飛驕矜自大,又愛吹噓自己,不待用刑,便一五一十的說了個干凈。 原來彭飛被流放之地,剛好就是與東夷接壤的侯城,侯城太守早些年受過他父親的恩惠,聽聞恩公之子流放到自己的轄地,便早早打通了關系,將彭飛接了出來,好模好樣的讓他在太守府住著。但畢竟不比彭飛在家時候舒心,他又是戴罪之身,受到諸多限制。再加上彭飛多有怨恨,父親為官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收些使臣的禮物又如何,何至于此!彭飛越想越氣,便偷了侯城與平陽關的城防圖,逃去了東夷。 彭飛這個人雖然是個紈绔,但也還是有些長處,他喜愛兵法,曾經鉆研過金露風行軍打仗的思路,又有城防圖在側,才能帶著東夷軍隊連破兩城。 若不是那傻大個非要與你比試,拖到援軍至,金露風,我早就取了你的性命! 百里蔚把玩著剛收繳來的弩箭,這東西做工不錯,老竹為骨,牛筋為弦,只需要一拉一扣,便可以射出短箭,即使是她這樣的弱女子,也能輕易使用。百里蔚瞇了瞇眼,瞄準了彭飛。 彭飛正洋洋得意地說著,突然感覺自己被一道凌厲的目光注視著,他見是另一個女子用弩箭指著他,這女子看起來弱不禁風,一點也不像是會帶兵打仗的樣子。他討饒道: 我在東夷也算待了一段時日,知道不少東夷的情況,只要你們把我放了,我都可以告訴你們。 百里蔚皺了皺眉,兩面三刀,確實無恥極了。 大丈夫憑本事立命,你們這么多人抓我,不算什么好漢。小將軍,方才金將軍與東夷首領比試,把他打的心服口服,你敢不敢也與我比試,若我贏了,就任我離去? 你該不會是不敢吧?別以為女子都能當將軍,勸你早日回家做女紅去吧。 彭飛挑釁著百里蔚,他只是想為自己再爭取一些時間,只要不死,總能掙得一線生機。 卻沒想到百里蔚只思索了片刻,竟然點頭應了。彭飛大喜過望,這女子細胳膊細腿的,還沒有自己高,怕是急于立功樹威,竟然讓自己撿了這么個大便宜。 將士們放開彭飛,將他和百里蔚圍在中間。隨百里蔚而來的副將捏了把汗,陛下也太大膽了,但看金將軍都沒說什么,他也不敢亂問,只好嚴陣以待,以免皇帝受傷。 金露風放開了百里蔚,將自己的劍解下,遞了過去,叮囑道:別受傷了。 百里蔚點點頭,接過劍,走到離彭飛兩步開外的地方,擺出了進攻的架勢。 彭飛心中一喜,見她拿劍的姿勢極不熟練,手臂肌rou也沒什么力量,肯定不是自己的對手,自己雖然不擅長功夫,但好歹是個男人,體格上就占了優勢。他看周圍的將士都十分在意這女子,金露風還將佩劍借予她用,定然是十分看重她。等下將劍奪了,把她劫持,定然可以逃出生天。若是不能去東夷,那就出海去往瀛洲。至于這個女子嘛,看著唇紅齒白的,若是聽話,便不殺了她,做個婢女或者奴隸好了。 百里蔚自然不知道彭飛的齷齪心思,卻知道示弱卻對自己有好處。她仍然記得上一次她拿著這把劍,被迫殺死了二十幾個侍衛,后來才知道彭萬收受東夷的賄賂,豢養私兵,他們并不是完全無辜。而眼前的彭飛,偷城防圖,通敵叛國,幫助東夷破兩城,不知害死了多少將士與城中百姓,更是死有余辜。 百里蔚凝神定氣,將力量灌注到執劍的手臂之中。她的眉眼向來是溫婉的,如今卻盛滿怒意。 凜冽寒風吹得衣袍獵獵作響,青絲飛揚。瞬息之間,百里蔚便拉近了與彭飛的距離,她十分清楚要離多遠,才能用這把劍恰到好處的刺死一個人。彭飛早準備好了趁百里蔚沖過來將她的劍奪走,但沒想到二人之間還有一段距離,而劍已近在咫尺。 百里蔚沒學過武,那些武學上的招式套路她一概不知,出招毫無章法,直刺要害,而彭飛過于輕敵,又只知招式,不會靈活變通,所謂亂拳能打死老師傅,大抵就是如此了。 冰冷的劍刃刺穿了彭飛的胸口,彭飛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不會想到,竟然會栽在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