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牙印

    chapter   03

    藺竹則向來沉默寡言，在學校里就是多做事少說話的性格，現在也是這樣的習慣。

    為了今天的婚宴，他特意換上正裝，一彎腰外套也跟著動作出現皺褶。

    偌大的花園里有星點亮光，藺竹則看女孩子的腳，如玉的白就橫在他倆之間。

    快點。叢菱皺眉。

    藺竹則垂眸片刻后，膝蓋曲折呈現出一個半蹲下的姿勢。

    女孩子的腳順勢搭在他的左邊膝蓋上。

    叢菱不是第一次穿高跟鞋，但這是頭一次穿了之后長時間站著。

    嬌嫩細膩的肌膚都多了紅印，雖然看不見，但是藺竹則碰到她的腳背，就能感受到腳背上的痕跡還有緊繃的狀態。

    藺竹則把她的腳掌完全搭好，左手揉腳窩，右手覆在女孩的腳背，以防秋夜寒冷侵襲。

    揉捏細致又耐心。

    痛不痛？藺竹則揉了會兒，在月色下仰頭問她。

    叢菱沒低頭，哼唧了下算是回答。

    他放輕動作，他的手漸漸往上滑到小腿。

    那為什么還要穿？

    叢菱緩緩睜眼，垂頭一扯唇：能為什么？當然是因為今天是個好日子啊。

    藺竹則的動作頓了下。

    她的聲音從高處傳來：你媽和我爸結婚的好日子。語氣淡淡含著苦諷，一點點往人心上刺。

    月色下，這片角落微亮，她觀察他，可惜藺竹則總是一副冷靜客觀的模樣。

    叢菱的視線移到旁邊的花瓣上，偶爾還能嗅到殘余的丁點兒香味。

    幾分鐘前他媽問他是不是真的要去散步。

    怕她欺負他么？

    叢菱抽回自己的腳，踩在他的拖鞋上，用了幾分力氣。

    他那便宜媽還真猜對了。

    她就是要欺負他。

    只不過，不僅僅今天。

    未來的每一天，她都要藺竹則不得安生。

    藺竹則站起身來，他靜靜地垂視著她的腳繼而看她：不痛了？

    叢菱沒想回答微微轉身看旁邊的一院子花朵。跟你有關系？

    藺竹則蹙眉，擔心她真的由于賭氣而不管自己的身體，他說：要是腳扭到的話，得上藥的。

    扭到又怎么樣？叢菱說，她頓了下似乎覺得荒唐，還是說你現在是在履行做哥哥的義務？

    藺竹則垂眸，在不為人知的地方暗掐自己的手心，不要鬧，外面冷，趕緊回去，兩只腳都冰了。

    叢菱沒瞧見他不服輸的神情，被他這樣的順從弄得乏味。

    她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由著他把自己的腳小心翼翼地放進了他的棉拖里。

    很暖和。

    叢菱看了眼。

    藺竹則自己沒鞋穿。

    他把她的那雙精致的女式高跟鞋放在一旁。

    他直起身來看她。

    兩人對視一會兒，藺竹則緩緩地張開雙臂上前兩步，把嬌小的女孩子拖著抱了起來。

    叢菱幾乎是坐在了他的手臂上。她有點困了，倦倦地倚靠在男生的肩窩處。

    藺竹則習慣性地輕拍她的脊背，要把所有的寒意都驅走。困就睡吧。我抱你回房間。

    他光著腳走在花園里的小路上，像是冰塊貼著他的rou。

    手上的鞋子和散發著香味的人，在提醒他每一步就要小心。

    叢菱覺得不舒服，她抬手就是給他一巴掌。沒打在臉上，落在男生的脖頸處。

    她眨眨眼，似乎是在大發善心：藺竹則，你不冷么？

    藺竹則摟住她，不冷。

    叢菱哼唧一下，警告他：你當然不該冷，沒我爸爸，你和你媽都該睡馬路。光腳算什么，別說是一雙小小的絨拖鞋，這家里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的。

    我知道，不會跟你爭的。

    不遠處就是燈火通明的正廳。

    藺竹則在思索怎么繞過賓客走到叢菱的房間里。

    叢菱滿意他的答案，用頭發蹭了蹭他的頸窩，像是在獎勵家中寵物：你知道就好。

    其實你這個人還行。只要你聽話，我就不會虧待你。

    他繼續回答：好。

    叢菱彎著眼睛，發絲蹭在了男生的脖頸處，癢癢的，酥酥的。

    忽然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她側過頭，鼻尖有一下沒一下地往他耳朵上靠。

    藺竹則感覺到她的不老實，頓了下腳步，特意顛了下，把她結實地抱住。

    順便給她警告。

    叢菱不順意，有點不爽，黑夜里，眼前是男生白得晃眼的皮膚。

    耳垂圓潤。

    可可愛愛。

    叢菱眨了眼睫，狡黠地笑著湊上去。

    瞬間，熱氣撲上男生的脖間。熱且黏糊，卻撲得藺竹則一慌，下意識緊了緊他的手臂。

    女生的身體貼上來。

    耳畔一濕潤。

    她咬住了他的右耳垂。

    一開始很輕，大概是奇怪于他為什么不動了，下意識加重力氣，決心給他咬疼。

    藺竹則頓在原地，叢菱看不清，他的耳垂和臉頰已經開始微微泛紅。

    他無措地等她咬完，有點疼。

    叢菱仔細看他，也沒瞧出什么窘迫，還是那副正正經經無趣的模樣。

    她放棄地嘆了口氣。

    緩了幾秒，女生的視線落在剛剛他們走出來的那個黑暗角落，她注視那些看不見的花瓣。

    涼風熱月俱在身邊。

    她在打哈欠前懶懶地說：藺竹則，你住在我家里，可是要聽主人話的。

    藺竹則幾不可查地舒了口氣，開始往別墅走去。

    好。

    他聲音低沉。

    -

    一晚上就這么過去。

    翌日，叢菱和藺竹則要去上學。

    明奉是私立高中，平時上學條件很寬松，早到時間是八點半。

    叢菱起床收拾東西，七點半才下樓坐在樓下慢悠悠地吃早飯。

    叢茂彥要去公司，他知道自己女兒的性格，平時這個點他都已經出發了，但是現在卻還和其他人在餐桌上看平板。

    顯然是在等人。

    你怎么還沒走。叢菱拉開椅子，拿了塊面包。

    叢茂彥咳嗽一下，昨晚喝的酒挺多的，他看了眼云淞和藺竹則，菱菱，竹則是哥哥，你們在同一所學校上學，以后有什么事情就問問他。

    叢菱停下搖晃的咖啡勺，抬眸看他。

    藺竹則咀嚼面包的動作幾不可查地頓了下。

    叢茂彥仿佛沒看見他女兒的目光，自顧自地說：你們以后上學放學都一起，李叔接你們。他強調，一定要一起安全回來。

    叢菱哼唧一下，十分敷衍：知道了。

    那行。叢茂彥松了口氣，他可不想在云淞和叢菱之前為難。他喝了最后一口咖啡，笑著獎勵般說道：你喜歡的那個手工，我給你訂來。

    叢菱頓了下，頭都不抬：哦。

    大家慢慢吃，我趕著上班。叢茂彥說著就起身要離開。

    云淞開口：你要不要再吃點。

    不用。叢茂彥笑笑，他的助理已經拿上了文件，叢茂彥在離開前還拍了下藺竹則的肩膀。

    男生抬首。

    他語重心長：竹則，帶菱菱好好上學。

    我知道了，叔叔。您去上班吧。藺竹則點頭，余光里看到叢菱不屑地扯嘴角。

    今天的叢菱還真的沒有讓司機先走，倒是把藺竹則一起帶上了。

    叢菱趴在車子的窗，兩人一路無言，在司機要開進元書街道的時候，叢菱啟唇：李叔，就在這兒停。

    什么？

    就停在這個街口。

    李叔掌著方向盤，下意識從后視鏡里看在后位上安靜坐在一邊的男生，面色平靜，五官挺秀。

    他嘆了口氣，是個好孩子。

    車子停在學校旁邊這個人流量最少的轉角口處。

    有穿著明奉秋季校服的學生路過，但很少，沒什么注意這個角落。

    叢菱拉開車門下去，叔叔，我先走了。

    另一道輕輕關上車門的聲音也隨之響起，男生的聲音平而淡，謝謝叔叔，我也先走了。您路上小心。

    李叔笑了下，你們好好上學，我晚上再來接你們。

    叢菱排斥地看了他一眼，彼此之間距離很遠。

    藺竹則亦步亦趨地安靜在后面跟著。

    女生腳步倏爾一頓，她忽然想起什么東西。

    轉身之際，換去冷淡的面色，女生的嘴角翹起了頑劣的弧度，叢菱眨眨眼睫叫身后的人：哥。

    叫他哥。

    怎么了嗎。

    藺竹則頓住腳步，他比她高一個頭，垂首看笑嘻嘻的女孩，知道她又有奇怪的主意。

    女孩子聲音甜又軟，她無辜地眨眼，貌似好脾氣地解釋：在學校里，我可不想和你認識哦。

    秋風擦過他的耳際。

    藺竹則清了清嗓子，聲音艱澀：我知道的，我在五樓。一般不會碰到。

    可是女孩子還是一臉期待地繼續盯著他。

    他頓了頓補充說道：我也會很少出班級。

    叢菱終于滿意地彎眉：那就好。

    下一秒，她邁步離開。

    留在原地的藺竹則深呼吸一次，在整理好自己的情緒之后，抬腳朝校門去。

    左側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

    藺竹則。一個男生忽然跳過來撞他。

    來人是他們班上的許梁，他們偶爾會碰上。

    藺竹則點點頭，早。

    許梁：早！你剛剛在發什么呆啊。

    藺竹則：沒什么，走吧。

    許梁忽然想起書包里的卷子，誒，藺竹則，昨天晚上的數學作業寫了沒？

    男生的唇瓣很薄，他微微張嘴回答：寫了。

    那你等會兒借我看一下，我想半天，最后一道題也沒想通。

    藺竹則和許梁走到校門口，可以。

    校門口，有學生代表在值班，抓違規改校服和遲到的同學。

    不知道許梁看到了什么，藺竹則明顯感覺到他旁邊的男生頓了下，不走了嗎？

    許梁盯著前面，莫名有點小緊張，沒想到早上會碰到叢菱。

    藺竹則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女生規矩地穿著普通秋季校服，卻那么亮眼。人群中的天生主角。

    他挪開視線，聲線平穩，轉移話題：快點吧。

    他默默在心里想，原來又是個叢菱的暗戀者。

    許梁是個陽光開朗的男生，平時能和所有人打成一片，他難得害羞地撓撓后腦勺嘿嘿笑了下，看著前面的人，不自覺地出聲：真好看。

    藺竹則沒說話。

    也不知道評價什么。

    他默默地抬手，鬼使神差地摸了下自己本該圓潤的右耳垂，喉間一澀。

    許梁完全沒發現藺竹則的冷漠，自顧自樂呵呵。

    遠處的女生碰到了同班同學，一起笑著往學校走，漂亮的馬尾晃來晃去。

    許梁湊過來分享自己的觀點，藺竹則，我覺得女孩子白白的就很好看，你覺得呢？

    藺竹則舔了下干澀的唇點頭，他的視線定定地放在叢菱的書包小熊掛件。

    很可愛。

    你認識她？藺竹則忽然問。

    許梁說：算是吧，叢菱人緣很好，她朋友很多，我跟她說過好幾次話。

    他有點不自信，可能她對我沒什么印象吧。

    許梁一股腦把自己的仰慕全說完了，最后才想起來，我都忘了問了，你認不認識叢菱啊。

    藺竹則腳步微微停滯，瞳仁語氣很淡：不認識。

    許梁哦了下，他對叢菱也就是欣賞而已，他毫不在意地跟他介紹，我跟你說，叢菱是樓下一班的，也是他們班的文藝委員。

    她對人可好了，很多人都很喜歡她。

    叢菱在樓梯口轉彎。

    女孩子和旁邊的朋友說說笑笑，像是有感應一般忽然往下瞥了眼。

    白皙俊俏的一張臉，眼睛彎彎的，雙眼皮弧度很有特色。

    偷看的許梁立馬愣住，呆呆地等到人家離開，他才無意識地碰了下藺竹則：是不是很心動。

    隔著樓梯欄，藺竹則抬頭和恰好和叢菱對視兩秒。

    叢菱扯了下嘴角，像是隨手般，盯著他，神情得意地點了點自己光潔的右耳垂。

    盯著女生離開的背影。

    藺竹則頭一次有點認可旁邊這個連物理公式都經常記岔的人。

    這個年紀里，在讓人心動的這方面上。

    叢菱確實是個有太多資本和天賦的人。

    早課鈴響，男生很冷靜扭頭轉身離開，腦子里浮現幾秒前，居高臨上的女生背著光，張揚又大膽的動作。

    他在讀書的時候發了神，再一次不由自主地學著女生肆意的動作，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右耳垂。

    叢菱咬的太狠了。

    昨晚還很紅，現在留下來點痕跡。

    這是是宣告主權的牙印。

    在一片讀書聲里，沒人注意到，藺竹則坐在自己的桌子上卸了口氣。

    本來挺直的肩膀松下來。

    他在心里嘆了口氣，希望今晚自己的meimei不要再欺負他了。

    啊，還是po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