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再相逢
104.再相逢
接到電話時林峰還在睡覺,迷迷糊糊地,誰啊......哦你,有何貴干啊渡神,失聯三天終于想著重回人間了?慢悠悠坐起來,怎么用這號碼啊,我是懶得開sao擾攔截,不然你還想擾人清夢......臥槽什么?突然一個沒坐穩,手機差點炸了,你什么腿就斷了?臥槽在哪??!我去...... 他一個翻身坐起,光著腳往外跑,舉著電話跑出去又跑回來,哦哦身份證,錢包......我沒有錢包支付寶行嗎?我其實支付寶也沒多少錢花唄可以嗎?要不還是刷你的行嗎? 林峰穿起襪子拿上身份證,照著電話里的指示,屁滾尿流悄無聲息溜出家門,順著墻根從小區側門鉆出去了。不能打滴滴,攔了輛出租直奔醫院,扔下現金關上車門直接跑路。 醫院說白了就是個診所,地處偏僻的郊區,周圍一帶都是開發中的工地,坑坑洼洼的差點沒給人開吐,醫院也是老院區,九十年代水泥風,破破爛爛的,搞得他一個本地人都直納悶,3021年了深城還有這破地方? 好好的三甲醫院不去,非跑野雞診所來,搞什么???跟做賊似的。林峰莫名其妙地,一頭霧水進去了,上到住院病房,終于看見陳渡,差點沒暈過去。 這......臥槽?搞哪樣???他一臉震驚地定在原地,仰頭看著陳渡吊在半空滲著血的腿,顯然眼前目睹的一切超出了他的想象空間。 而陳渡接下來說的話更是超越了他的認知范疇。 林峰忘了那天后來他是什么反應,整個直接癡呆,像看了場電影似的,就記得陳渡碎了玻璃從樓上跳下來,他家樓層又做得老高,下來直接骨折,拖著斷腿翻院子墻,到了醫院讓醫生打電話給他,強撐著沒睡過去,等人到了才肯閉上眼睛。 林峰看見血了嚇得人都快沒了,陳渡慘白著臉倒是挺冷靜,別和任何人說我在這,幫我買個手機,卡在我錢包里,密碼030924。 他哆哆嗦嗦拎出錢包,一打開就看見陳佳書的照片,腦子一下有點懵,想起這密碼不是陳佳書的生日嗎? 買完手機回來醫生剛好給陳渡換完藥,病房里都是刺鼻上頭的藥味,頭發花白的醫生收拾著藥械,絮絮叨叨地數落著這個叛逆不懂事的年輕人,哼,你們這種我見得多了,小屁孩兒逞威風,給逞進醫院了吧?就是仗著年輕身體好,喜歡瞎折騰,到老了你就知道好受的了......哎等會兒,看你挺眼熟的,是不是附中那個陳渡??? 陳渡閉著眼睛,發白的嘴唇抿著,看起來像是睡著了。林峰趕緊過去打哈哈道,是吧,您也覺得他像陳渡???我們巷子鄰居都這么說,長這么好的面相,沒準能混個大專呢! 醫生怪異地看他們一眼,沒說什么,收起東西出去了。 診所不用出示身份證掛號,野雞地方野雞設施,醫生的技術倒還不錯,包扎得有模有樣的,斷骨說接就接回去了,陳渡在醫院昏迷了半日,到了晚上悠悠轉醒,手從被子里伸出來,密密麻麻的傷口,聲音沙啞,手機。 林峰心驚rou跳地把手機遞過去,他接了手機又去床頭拿錢包,打開把那張照片滑出來捏在手里,指腹摁著,傷口滲出的血把照片上人臉的面容都按花了。 林峰眼皮一跳,總覺得哪哪兒不對勁,從剛剛到現在目睹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常識和想象,想問點什么又好像無從問起。 陳渡這一下摔得結結實實,先是跳樓接著又翻墻,一路拖著斷腿跑診所,照醫生的話,也就仗著身體底下好瞎胡鬧,不然換一般人早歇菜了。 醫生給開了一堆七七八八有的沒的藥,繳費單拉得老長,林峰拿著陳渡的卡去交錢交得目瞪口呆,一個是想不到沒醫保的地方這么黑,再一個是沒想到陳渡這么有錢???,這余額,擱一般人光是零頭都可以不用奮斗了吧? 他還沒好好跟這隱形土豪掰扯清楚這一系列事件,陳渡就消失了。 住了兩天院后一大早醒來床就空了。人,卡,錢包,那對亂七八糟的藥挑著帶了點,醫生氣得吹胡子瞪眼,拍著病床大喊,簡直是胡鬧!骨頭還斷著吶! 緊接著又是一幫穿黑衣的制服保鏢殺進來,溫韻衣著光鮮地踏進這破爛小樓,尖利的高跟鞋聲音像是要把樓梯那空心木頭給踩斷,她一腳踢開病房大門,目光掃過莫名其妙的醫生,呆若木雞的林峰,唯獨不見陳渡。病床空空蕩蕩,支棱的木板條像他敲碎的玻璃窗一樣四處漏風。 氣流猛地灌進來,呼嘯的冷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陳渡睜開疲倦的眼睛,深邃的雙眼皮浸在夜里,眼珠黑亮。 北京比想象的還要冷一些,他從出租車下來,穿著南方的短袖,左腿還沒完全恢復,因而走路速度比常人慢些,在此基礎上他又放慢了些速度,好讓自己的腿傷看起來不那么明顯。 分秒之差逃出生天,他渾身上下只有一部手機一個錢包,但是好在這里人生地不熟,他可以放心地找家靠譜的三甲醫院,腿上的鋼板還沒拆,傷口隱隱有些發炎,該換藥了。 不過在此之前,他得先去買件衣服填飽肚子。 陳渡坐火車來的,身上的傷導致他沒法乘坐飛機,火車速度慢路又遠,他幾乎兩天兩夜沒吃過東西,前所未有的饑餓,卻也前所未有的自由。 火車鳴笛聲將一切都甩在腦后,從南到北沿路的湖光山色都枯燥而乏味,他滿心的急迫,滿心的期待,冒著蒸汽吞吐四季的車輪為何不能轉得再快一點,最后一百公里為什么變得格外漫長難熬,吃不下任何東西,身體意識被饑餓和清醒懸空,吊著一口氣,他堅信這份痛苦在達到期望值會幸福地滑坡。 他大病未愈,滿身沉疴,推開一家面館的門,店里鎢絲燈的光打在身上,暖融融的叫人看不真切,光暈在眼睛里讓人一陣恍惚,看誰都像一個人。 他瞇了瞇眼睛,像是有些不太適應從黑暗中倏然走進光里,牛rou刀削,小碗。拉開一張椅子坐下,抽出紙巾擦桌上的油,擦了會兒又回頭補充一句,不放辣,不加香菜 他這一回頭,看見一個人。 偏就有那樣巧,如同一個奇跡,陳佳書站在離他兩張桌子的身后,高馬尾,穿制服,面白如玉,勝雪的一雙手籠在光里,捏著抹布,正低著頭認認真真地擦拭著餐桌。 做夢一樣,陳渡撐著桌子要坐起身,被椅子腳絆了一下,沒站起來,碰倒了桌上的調料瓶,哐哐鐺鐺好一陣響,店里的人都往他這邊看過來,陳佳書聽見動靜也抬起了頭。 ......她看見他,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黑乎乎的抹布把潔白的鞋面蹭臟了一塊。 ......陳佳書?她的名字剛叫出口,陳渡就紅了眼圈,口唇抖動著,內心洶涌跌宕,攢了這么久,這么多的話,竟是一個字也講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