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夢回
03 夢回
阿葵,吃完就上學咯! 爺爺舀了一碗剛剛出鍋的豆腐花,紅糖水淋在上面顯得特別可口,擺在小木桌上。凳子旁邊是搖晃的電風扇,嗡嗡嗡地叫囂著驅散一屋子的熱氣。 爺爺,來咯!阿葵笑嘻嘻地坐下,把風扇開到最大,把碗對準風扇,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時不時把一口豆腐花含在嘴里,仰著頭呼呼地吹著。 這時,爺爺就會笑罵一句:傻娃子。 在南方這座靠海的小城鎮,七月的盛夏清晨特別熱鬧,小販阿叔阿婆紛紛擺起了路邊攤,街頭巷尾的叫賣聲、鍋碗瓢盆碰撞聲、熱油下鍋的嗞啦聲、阿嬸叫孩子起床的大喇叭聲、結伴而行走在路上的穿著校服的學生互道早安的交談聲,此起彼伏的交錯著。 阿葵爺爺從凌晨四點開始就做著準備工作,只盼著天蒙蒙亮的時候開始賣豆腐花。 爺爺,走咯!阿葵撂下印花陶瓷碗,一口汁都不剩,提著挎包風風火火地跑向平安中學。 別忘了把作業帶上哈!這孩子爺爺念念叨叨的聲音在背后越來越小。 阿葵!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手的主人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就被她扣住手腕,壓著手臂,借巧力推翻跪在地,痛叫出來,啊啊??!大姐,大姐,手下留情! 阿葵松開叫喚的男生,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問他:你忘了我說過的話?下次少碰我,我怕忍不住打你。說吧,什么事? 男生摸著手腕站起來,擺出一副委屈的小媳婦樣:阿葵,昨天三中的地頭虎欺負阿美,我氣不過要揍他,誰知道他不講道義,叫手下的兄弟群毆我我 聽他似乎說不下去了,阿葵轉頭打量他被群毆的人除了臉上掛點彩,其他地方貌似傷得不嚴重。 男生見阿葵挑眉,立馬老實交代:其實是他們剛剛開始打我,阿坤叔就帶著幾個警察來了他瞄了她板著的臉色一眼,繼續說道,是、是阿美偷偷打電話給阿坤叔,他很快趕來,我才 阿迪,你都知道阿美的爸爸是阿坤叔,阿坤叔是鎮子上的警察老大,你還瞎湊上前逞什么能?阿葵忍不住扭了他的耳朵。 啊疼疼!大姐放手!阿迪艱難地把右耳從阿葵手下解救出來,揉著耳朵說道,阿葵,你就幫我去教訓一下那個地頭虎吧!他超級可惡!不僅欺負阿美,還 停!阿葵打斷他的話,雙手交叉在胸前,問他,給你長個教訓,下次別那么沖動成不? 阿迪揉耳朵的動作慢了下來,他低頭說道:我控制不了,看到阿美被欺負我就不能忍 你!阿葵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阿迪的表情像只委屈巴巴的小狗,他說:喜歡一個人就會情不自禁嘛! 好家伙!阿葵罵道,你連成語都會用了? 那時的她還不曉得情竇初開的滋味。 平安中學,初中部初二4班。教室里,阿葵趴在桌子上睡得很沉。 她從來不交作業,早讀完就開始睡覺,上課也很少聽課,但是成績卻一直不錯,始終能保持在年級前十,對此,老師們只能頗為無奈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阿葵,阿葵。阿美低聲喚她,吃飯啦。 唔阿葵把頭從交疊的雙手間抬起,臉上掛著一副沒睡醒的模樣,手卻自覺地伸出去接過阿美手中的蛋包飯。 這是我阿爸早上做的,保溫盒里還暖著呢。阿美期待地看著她。 阿葵砸吧幾口,味道確實不錯,但是跟爺爺做的豆腐花沒得比。 爺爺的豆腐花是最好吃的,怎么都吃不膩。 挺好吃的。阿葵說,阿美,你昨天怎么碰上三中那幫人了? 我也不知道啦,幸好我阿爸就在附近,阿迪也沒有大事。阿美捏了捏校服褲子,然后把書包里的一封信遞給她,壓低聲音說,阿葵,你能不能幫我把這個送到高中部的宋桔學長那里。 宋什么?阿葵沒聽清,誰呀? 宋桔呀,你不知道嗎?阿美忽然有點激動,說,高中部高二1班的宋桔,在我們學校帶頭成立了一個桔梗樂隊,里面都是有才華的學長學姐們,他們一起寫歌唱歌,那些歌都可好聽了!而且他們長得都好好看呢!特別是信子學姐,我覺得她長得超正點!會彈吉他也好酷哦! 阿美的語氣里,盡是崇拜和羨慕。 阿葵無語,她從不好奇這些事情。 她抽過那封信,瞅了瞅外觀,很普通的黃色信封,上面干干凈凈的,什么字都沒寫,作勢要打開看看里面有什么,就被阿美喊住了:等等! 怎么?阿葵挑眉,試探性地來一句,情書? 不是!阿美立刻否認,小臉卻慢慢紅了,她說,你先別看,后面我再告訴你,你能不能先幫我把他安全送到學長那里。 阿葵看了看面前可愛乖巧的阿美,又看了看信封,不知怎地想到了今早那個傻乎乎的阿迪,問她:你喜歡那個什么宋桔? 不是!阿美急著否認,我喜歡的是她突然止住了話頭,羞憤地說,哎呀!好阿葵,你就先別問了,幫幫我吧! 阿葵把信收緊褲兜,點點頭:好吧。然后看了看墻上的鐘,中午十二點四十,她對阿美說,我出去辦事了。 這個時候是學生在教室趴下午睡的時間,校園里會有值日生巡邏登記。但是阿葵從來不放在眼里,只是覺得登記很麻煩,于是每次都偷摸著從校園小路翻墻逃學,還美其名曰,辦事。 學校的cao場與體育館交界處的小路上,阿葵一邊吃著泡泡糖走著,一邊活動手腕和頸脖,走到圍墻下,雙手抓住石磚的縫隙準備開始爬墻,誰知道背后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同學!危險! 這一聲嗓門不大,音色也溫潤,但是勝在突兀,還帶著一些急切,著實把阿葵嚇了一跳,她的手一個沒注意就沒有抓穩下一個墻縫,整個人滑下兩米高的圍墻,短袖下的手臂被略顯凹凸的墻磚劃出血來。 嘶真他媽的倒霉。阿葵一屁股摔在地上的那一刻心里罵道。 你沒事吧?一個端端正正地穿著平安高中部校服的男生急忙過來想要扶起她。 阿葵下意識就厭煩地推開他,從地上爬起來,顧不上小臂上面的傷口還在流血,叉著腰沖他粗聲喊:我他媽的! 她的后半句話卡在喉嚨里出不來了,她看著面前這個被她推倒在地的男生抬著頭望著自己,黑發下的面容清俊淡雅,雙眸似含水微波粼粼。他用那樣擔心和疑惑的眼神看著自己,仿佛施了法,她感覺自己被定住了,也不敢大聲吼叫,生怕驚嚇到他。 我他、我阿葵有點煩躁地拽了拽自己的剛剪的頭發,貌似是個假小子頭,還挑染了幾撮紫色,扯到耳釘還有點痛,前幾天剛剛打的耳洞還不習慣。她低下頭,卻看見自己連校服都沒穿,吊兒郎當地穿著一件寬領的黑T恤,上面印著巨大的銀色龍頭,下身是牛仔短褲,渾身上下看著就不像個乖學生,她最終用手捂住自己的臉,說道,我沒事。 她第一次發現,自己那么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