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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繚繞的水汽輕攏慢涌,如煙似霧,耳邊的流水聲夾雜著鋼琴曲13 Jours en France的舒緩旋律,一個個音符在演奏者的指腹中墜落,隨著水滴蕩入肺腑。沈婉卿拂去臉上的水,關掉花灑,抬頭睜開眼望著頭頂昏黃的燈光,流瀉如潮水的琴聲依舊碰撞在冰冷的墻面,化作顆顆透骨的冰珠向四周散去。 她的視線在旋轉,找不到焦點。 擦干水,沈婉卿穿好浴袍走出浴室,打開沙發里的包,找出常備的藥,看了一眼盒子上的時間,卻無奈地笑了笑。 一切事物都能輕易背叛,甚至是一片阿斯匹林,也在匆忙的日子里默默過期,在她頭痛欲裂的時候失去作用。 頭發還是濕的,沈婉卿掃視房間一圈,還是走到飄窗前,拉開窗簾,曲腿坐下。窗外不知什么時候又開始大雪紛飛,街道上的路燈逐一亮起,只余偶有駛過的車輛,少見行人。 沈婉卿閉上眼,頭靠著墻面,不安感愈發強烈。 時間在分秒針的轉動里流逝,無盡的虛空混沌中,仿佛有無數道力在撕扯著她??删驮谒ブc,被痛感蠶食殆盡之際,一道溫暖將她包圍,疼痛隨之漸漸消失。 她翻了個身,卻察覺到不對,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躺在被窩里。她坐起身,試圖伸手找墻壁上燈的開關,卻有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在房間內突然響起。 醒了? 那人摁了摁身后的開關,房間的燈光頓時明亮。 沈婉卿見床的另一側被子上多了一件黑色大衣,抬頭看向聲音來源處,就在看清靠墻站著的男人的一剎那,她攥緊了手里的被子:不是幻聽。 尹希聲無視她的小動作,徑直走向她,停在床邊沿,彎下腰,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還難不難受? 沈婉卿側頭,甩開他的手,尹希聲 尹希聲若無其事地在床邊從容坐下,舟舟。我沒答應過的事就當它從沒存在過握著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吻,乖。 雖然此刻的房間平靜,她卻覺全身的血液擺脫了生物定律, 加速涌向她的心臟。 見尹希聲站起身,將衣服一件件脫去,動作緩慢。沈婉卿低頭看著白色的被子,聽著房間內窸窣的聲音,終于知道了先前的不安都來自于哪。 她掀開被子,赤著腳往門口方向跑去,打開門,邁出一步卻掉進了波濤洶涌的深海,咸濕的海水將她包圍 就在她掙扎時,一道道聲音從深海傳來,沈婉卿,你一直欺騙他,怎么還敢想著他來救你? 你不配!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她錯了么?她真的錯了么? 窒息敢壓在胸口,她覺得她快要死了,忽而海水退去,整個世界又突然陷入混沌。 沈婉卿睜開眼,深深吸氣,自己還靠坐在窗邊。原來都是夢啊。 城市街頭的霓虹深淵打破融于寒冬的冷寂,來往的車流上演著午夜時分虛榮浮華與貪婪。 看到來電,尹希聲接上車內藍牙,云舒,什么事? 大哥,上面近期將派巡查組去南涴。 尹希聲手里的方向盤向左打了幾圈,駛出通往市中心的高速,知道哪些人? 目前還不清楚。大哥,南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上面突然會盯上了? 尹希聲哂笑,上面的人什么時候不盯著?只是沒找到能下手的地方,看來他們這次是手里有點東西。 看到屏幕上再次亮起的一個號碼,尹希聲不待云舒再說什么,待會再聊。 掛斷云舒的電話,電話那頭又響起尹謨業的聲音,機場有人候著你,回南涴。 巡查組的幾個人你還應付不了? 尹希聲,不過是沒留住個女人,你若是真追過去,我也不知我會做出什么事! 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緊了緊,聲音里聽不出喜怒,就像對尹澤秋那樣? 對方深吸了一口氣,等我死的那天,我自會下去給他們賠罪。 人有一萬種方式失去魂靈,人性墮落,活人才會尋求救贖,有罪之人尚不知是否會遭懲罰,給死人賠罪算什么?尹希聲不齒他的說法,但自己如今又與他區別何在。拋卻理性這道束縛的枷鎖,他的存在和價值仿佛只有在灰暗的那一角得以實現。待心里的那道光消散,前方陰暗潮濕的道路就變成看不到盡頭的深淵,逼得人走向麻木和瘋癲。 尹總,這是此次巡查組帶頭三人的資料。將資料放在桌上后,肖澍扶了扶眼鏡,后退幾步。 尹希聲逐一翻看桌上擺著的三分紙質資料,將每份資料的第一頁個人信息對調,而后靠在椅背,揉了揉眉心,送到他們各自的落腳處。 通常情況下,拿到對方的把柄最好是握在自己手上,但這么做豈不是直接將自己的底牌露了出去。肖澍看著他的做法,有些不解,這是? 安全局二把手的位置空出來了,總得有個人頂上去。能到這位置上,有幾個是干凈的。這只是讓他們相互掣肘罷了。說完擺了擺手,今晚7點在鴻江堂設宴,他們都會來。 是,尹總,我這就去辦。 肖澍剛走到門口,尹希聲再次把他叫住,溫哥華那邊找到人了嗎? 找到了,有人跟著,尹總,您放心。 明天10點的飛機,安排一下。 是。 這時,肖澍的手機響起鈴聲,他看了一眼尹希聲,尹希聲點頭示意他離開。 肖澍關上辦公室的門,一邊走,一邊接通電話,我是肖澍,你說 嗯。 什么? 好,我知道了。他神色不明地回頭看了一眼剛剛被他關上的門,先別著急驚動其他人,我會親自向尹總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