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屐
香屐
碧桃花下,紫簫吹罷,驀然一點心驚。卻把那人牽掛,向東風淚灑,東風淚灑。 不覺暗沾羅帕,恨如天大,那冤家既是無情去,回頭看,空悵惘。 話說銀環夫人來看星雨,星雨撇下星云匆匆忙忙趕回寢殿,前腳雙身合并,后腳銀環夫人進了殿門,好不驚險。 “母親,這么早您怎么來了?”星雨走出內殿,由于緊張,臉色有些蒼白,剛收了身外身,氣息還不穩。 “沒什么,來看看你?!便y環夫人和顏悅色地打量著她,問道:“小雨,昨晚沒睡好么?” 星雨搖了搖頭,道:“沒有,挺好的?!?/br> 銀環夫人目光落在她裙下,道:“怎么就穿了一只鞋?” 星雨低頭一看,才發現左足只穿著羅襪,那一只鞋料想是丟在星云那里了,忙掩飾道:“剛剛下床就只見一只,定是又被貓叼走了?!?/br> 星雨養了只貍貓,銀環夫人是鯉魚精,對貓有天性的抵觸,聞言便不追問了。 星雨轉身去換了雙鞋,倒了杯茶端給母親。 銀環夫人坐在貴妃榻上吃著茶,見她低眉垂目站在一旁,全不似過去活潑親昵,心中有些失落。 星雨不知道父親這幾年與母親還行不行房,若是行房,她們母女共侍一夫,還真是惡心。 她對母親的心情是矛盾的,一面可憐她嫁了父親這樣的男人,一面恨她生下自己受折磨。 然而她畢竟是母親,這世間最疼愛她的人,恨也不是真恨,到底是可憐更多一些。 銀環夫人將她拉到身邊坐下,道:“小雨,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星雨道:“我能有什么心事?母親為何如此問?” 銀環夫人輕撫她的臉頰,道:“你這幾年沉靜了許多,與我也不怎么說話了,我有點不放心你?!?/br> 星雨淡淡笑道:“母親多慮了,我只是長大了,懂事了,您不是常說女孩子要端莊文靜么?” 銀環夫人嘆息道:“話雖如此,見你這樣我還真有些不習慣。你父親不在,中午和云兒一起用膳罷,我也許久沒見他了?!?/br> 星雨點了點頭,想到星云那根吹了一半被丟下的紫簫,不覺勾起唇角。 銀環夫人道:“我聽說云兒把他身邊那個爐鼎,叫什么燕的……” “叫南燕?!毙怯晏嵝涯赣H。 “哦,南燕,我聽說他把人家送到鐘磬閣去了,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星雨眨了眨眼睛,道:“我也不清楚,不過我常見她在其他侍女面前端夫人的架子,想必是跟哥哥久了,輕狂自大起來了。哥哥么,母親您也知道,他素來不會管教這些下人,大約是覺得煩了,便送走了?!?/br> 銀環夫人道:“若是如此,倒也罷了。你哥哥雖然待人淡薄,但并不是個喜新厭舊的,想來也是這女子有錯?!?/br> 說了會兒話,星雨換了衣服,隨銀環夫人出門散步。 走到晴雨湖,只見碧荷接天,菡萏朵朵如明珠遺落其中。湖心有一翼亭子,八面臨風,水晶簾動,荷葉清香撲鼻。 母女兩沿著九曲橋走到亭中坐下,吃了盞茶,銀環夫人便命把午膳擺在這里,又命人去叫星云。 不一時,星云出現在星雨視線中,他依舊是一身白衣,腰間系著金色絲絳,湖風吹動,衣袂翩翩。 他走到亭子里,向母親行過禮,坐在星雨對面。 星雨穿著絳色對襟衫裙,梳著雙環髻,斜插著紅寶石珠釵,細長的粉頸上戴了一串瓔珞,背后是滿湖碧色,襯著她像最嬌艷的一只紅荷。 兩人昨晚共度春宵,早上又是那樣分手,這時在母親面前再見面,各自衣冠楚楚,氣氛甚是微妙。 星雨拿著把湘妃竹扇,望著星云笑道:“哥哥,母親說要讓我參加今年的折柳會呢?!?/br> 巫山宗弟子每隔二十年會有一場折柳會,讓門下弟子相互比試。 銀環夫人見星雨近幾年總是郁郁寡歡,以為是丈夫管教太嚴憋壞了她,便將這一年的折柳會特意安排在了丈夫去劍閣的時候,好讓星雨也去湊個熱鬧。 母女兩方才正在說這事,星云聽了,覺得對星雨來說也算是苦中作樂,沒什么不好。 星雨問道:“哥哥,你說我能得第一么?” 星云道:“門下弟子只怕有一半修為都在你之上?!?/br> 星雨撇了撇嘴,向銀環夫人道:“母親,你看哥哥說話總是如此掃興?!?/br> 銀環夫人笑道:“雖然你不愛聽,云兒說的也是實話。還有幾日功夫,你要加緊修煉,有道是臨陣磨槍,不快也光么?!?/br> 星雨嬌嗔道:“母親怎么也和哥哥一起笑話我?!?/br> 將心事對星云吐露后,星雨著實輕松了許多,加上星隱不在,她又有幾分過去的活潑可愛了。 星云看著她,一時也將煩惱放下,露出些許笑意。 星雨拿起桌上的一枚紅李子,當著他的面,咬了一口。那李子熟透了,紅色的果汁順著她的唇角滴落,星云心頭一跳,極不自在地轉開了視線。 銀環夫人今日心情甚好,午膳后,帶著一兒一女登舟游湖。 星云先上了蘭舟,伸手扶過母親,又來扶星雨,星雨在他耳邊悄悄道:“哥哥,我的鞋呢?” 星云霎時紅了臉,回頭看了眼銀環夫人,她正在擺弄船槳,顯然沒有在意,但還是驚嘆星雨膽子之大,抿了抿唇,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