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被狗舔了
第二章 被狗舔了
任白橋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男人,而眼前的男人也怔怔地看著她。他長得很魁梧,膚色較方才的男人深一些,但都長著高加索人的輪廓,深刻而英俊,渾身上下包裹著特警似的黑色制服,沒有露出除了臉以外的皮膚。所以當他剝開那塊巧克力的時候,覆著手套的手指格外笨拙,把本來就有些融化的巧克力碾得更不成形狀了。 這個天氣里巧克力居然也會融化 任白橋止住啜泣,身上還在發抖。一半是因為驚嚇憑空出現在這片荒原,在一架飛行器的噪音和強光里驚醒,被兩個全副武裝的男人包圍,其中一個還唐突地碰了她。 另一半是因為冷。這里的氣溫大概有零度以下,她身上穿著一條絲綢睡裙,外面裹著珊瑚絨的睡袍,風直往裙子里鉆。 羅德里亞尷尬地收回手,卻被任白橋按住。體溫隔著制服傳遞過來。她忍不住靠近了一點。槍都收起來了,應該不會傷害我,她想。 我可以吃嗎?她的手指碰到金色的包裝紙,仍在顫抖,我好冷。 羅德里亞大約猜到她的意思,對她露出一個努力和善的笑容。 任白橋對他點點頭,也回以一個討好的微笑,連忙捧過包裝紙。她試圖拈起一塊,巧克力卻全掛在手指上,沒有辦法,只好將指尖的舔凈,又去舔粘在包裝紙上的,朗姆酒液順著她的嘴角留下來。 糟糕,羅德里亞想。糟糕。 從聞到她的氣味開始,他就產生了一種奇怪的躁動不安,離她越近,他就越難以自抑,直到見她舔舐粘著巧克力的手指,他只覺得這種躁動一路向下,欲奔向一個頂點。 都怪這鬼地方。妓院都沒有。 維克拉夫走上前來,仍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他拍了拍任白橋的肩膀,獲得一個受驚的小鹿似的眼神。他指著巡邏機:進去吧,外面冷。 羅德里亞連連點頭,扶著她的肩膀,又不敢真的碰到她的皮膚,將她輕輕地往巡邏機那邊推。三個人上了巡邏機。 幸虧你開了過濾系統。 維克拉夫挑眉。 休息室并沒有比駕駛艙寬敞多少,一下子擠進三個人,顯得格外擁擠。面對面地擺了兩張行軍床,巡邏機上沒有配多余的被單,維克拉夫指著自己的床:上去。 這個男人也極高大,站在那里像座沉默的山。他的面無表情在狹小的空間里顯得更具壓迫感,但聲音卻很溫和。 任白橋把粘著草屑的睡袍剝下來,又拍了拍光潔的腳心,乖乖鉆進了疊得很整齊的被窩。 她被我的味道包裹住了,維克拉夫想。只隔著一層薄薄的絲綢。我們的味道現在交纏在一起。 羅德里亞道:她是不是很冷?我可以抱著她。 公然嗅聞少女內褲的搭檔冷漠地駁回:才剛認識。你會嚇到她的。 羅德里亞抱起自己的被子,抖開,疊在維克拉夫的被子上,彎下身去,掖好四角。他的熱度在輻射似的,稍一湊近任白橋就感覺出一股暖意。 她被我的味道包裹住了,羅德里亞想。以前倒沒發現維克這么難聞。 維克拉夫從頭頂的柜子里取出了壓縮餅干和一瓶水。任白橋坐在床上,伸手去接,他的手又縮了回去。她只好假裝自己做了個假動作,彎腰把地上的睡袍撿了起來,干凈的一面鋪在被子上。這樣不會把餅干吃到別人的床上,任白橋很滿意。 維克拉夫把水遞給羅德里亞:熱一下。自己則又取出了一個盤子,將餅干掰成小塊,放在里面,遞給任白橋。 任白橋:其實我也沒有那么柔弱 接著就見羅德里亞從懷里摸出水瓶,替她把瓶蓋擰開了。 任白橋:算了。 維克拉夫蹲下身,他的虹膜是金棕色的,山根很高,眉骨的線條鋒利,顯得眼睛格外深邃迷人。他的鼻梁極挺,任白橋掃過他的鼻尖,不自覺有些臉紅。他伸出手,將她唇邊一點餅干渣揩去,送進自己嘴里。 任白橋臉上一點紅意一下子蔓延到耳根:軍、軍人這么節約糧食??! 你這家伙!羅德里亞不忿地推開搭檔,一手撐在床邊的窗沿,伏下身去,一手撩起少女臉上的劉海,卷到她耳邊,俊臉帶著guntang的體溫逼近她,舌頭從她的另一邊嘴角刷過她的臉頰。 任白橋瞪大雙眼:她也沒有吃得滿臉都是吧! 兩人呼吸交錯,羅德里亞喉結一滾,嘴唇已輕輕落在少女的鼻尖。他能感覺到少女短促的冰涼的呼吸,一下一下打在他唇畔。這種奇妙的觸覺很快消散,維克拉夫抓住他后背的衣領將他提起來:下半夜是你值夜巡邏。 羅德里亞長出一口氣:你別想和她單獨待在休息室! 維克拉夫揉了揉眉心:我和你一起去駕駛艙。我在三點零七分的時候上傳了成像記錄,總控很快會收到一張沒有R-12反應的紅外成像。 搭檔很快回到狀態:三點十五分,坐標 37.4,-87.1,著陸查探,發現一只葉麂。成像系統疑有故障,預計回程時送往檢修部檢修。繼續巡航。 維克拉夫拍了拍任白橋的腦袋:我們在隔壁,你先睡一會兒。兩人前后進了駕駛艙。 任白橋目送他們離開。她吃了點餅干,想到兩人愛惜食物的舉動,將沒碰的餅干都放回包裝里,把盤子里的碎屑舔了干凈。兩層被子堆疊的熱氣讓她有些犯困也對,在突然出現在這個奇怪的地方之前,她本來就在睡覺啊。她把盤子和水瓶放到一邊,坐直了身體,攀住窗沿,探頭向舷窗外看去。 以前她坐飛機的時候,特別喜歡靠窗的坐位,在夜里看燈火點燃城市的輪廓。巡邏機騰空而起,她能依稀看見遠處高低起伏的樓層,大小不一的廣告幅,隨著巡邏機的遠去,一個個都消失在沉沉的夜幕里。 于是她比躺在野草里的時候更清楚地知道,她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 休息室和駕駛艙之間只有一道門,隔音并不怎么樣。她能聽到兩人的低聲交談,用她從未聽過的語言。 維克拉夫:野草長得高而密集,但除了她躺著的地方,沒有被壓折過的痕跡。 羅德里亞在擬紙屏上補寫巡邏日志:外部溫度零下四度,我們到達時她的體溫已經很低,如果我們沒有發現她,今晚她就會死在這里。 她穿著拖鞋鞋底很干凈,衣服上除了草屑沒有別的污漬。體表沒有傷痕。 羅德里亞將編好的巡邏日志擱在一邊,開啟了巡邏機的自動巡航。他把駕駛座轉向搭檔:她就像故意被人投放在這里,等我們發現她。 但她聞起來確是舊人類的味道,很健康,沒有喪尸的氣味。不具備任何攻擊力。 投放她的人知道二十七區的巡邏安排。如果遇到舊人類的是其他獸人,她只有死路一條。 維克拉夫遮住雙眼,無聲一笑。這是羅德里亞第一次見到搭檔露出笑容,但他沒有從這個笑容里覺出一分喜色。 而我們永遠無法傷害人類。 任白橋不明白他們在說什么,但不知為何,這兩個陌生人的聲音只讓她覺得安心。她抱著枕頭,靠在窗邊,已不知不覺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