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人渡己

    同一片天空之下，地球分兩極和赤道，人間有冰火兩重天。

    小趙總倒是一夜春宵帳暖，而我們聽話的李又明助理，則度過了他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

    次日的本地新聞的大頭條：接熱心群眾舉報，在南北城區交界處某會所內，有人聚眾吸毒yin亂，在對現場人員進行突擊檢查時，一人（港籍）尿檢甲基苯丙胺陽性～

    可憐我們多次獲得年度明星員工獎的前最佳員工，潔身自好的李又明先生，被關在小黑屋里當眾小便，接受檢查。要知道從出生到現在，李助理上學從不遲到，上班從不早退，開車都沒從壓過線，再擁擠的景區也要排隊上廁所，居然遭遇如此奇恥大辱！

    被老陳接到趙亮公寓的李助理，剛一進門，空氣中的味道就告訴了他，他遭受了怎樣的背叛：趙總！亮哥！說好一起去把那個姓劉的端了，你就這么耍我！

    話說百忙之中，李又明還是去查了一下那個亢奮的劉總。他開出的條件確實最優，很有誘惑力，如果人沒有問題，合作一下也算是雙贏。不查則已，一查，這人有過一次身陷深圳拘留所的記錄說不清楚，雖說當晚就放了，但估計有污點。

    于是趙亮他們把人拉到遠離城區的會所，主要避開「悸動」等自家兄弟的店別受牽連，約了北城公安系統的熟人，準備悄悄地公事公辦一下。誰知不知怎的，南城的警方也聞聲而來了，說是這地方處于兩區交界。

    這下子熱鬧非凡。所有人原地按住，一個沒放走。

    趙亮面無表情，緊握的拳頭還是暴露了他的心虛和抱歉。小趙總最近確實有點春風得意馬蹄疾了，昨天明擺著有人拿那個癮君子當餌釣他，他自以為看破一切萬無一失，但就昨天他那個狀態，就算尿檢陰性，好事者拍幾張左擁右抱的照片，都足夠毀了之前的所有努力。

    他叫了保潔，拽著李又明離開八樓，上到九樓。開門看到一臉春光的錢倩，李助理咬碎了鋼牙：紅粉骷髏！紅顏禍水！

    錢小姐給他倒水：你怎么不說我紅顏薄命？

    這「薄命」二字，成了壓垮我們駱駝般堅韌的小李助理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跌坐在沙發上，嚎啕大哭。

    哭得錢小姐直接慌了，她可有日子沒見過成年人這么個哭法了，急忙好言安慰：昨天那個情況，你們家趙總如果在場，就算尿檢沒事，估計也會被說成近墨者黑，那你們就前功盡棄了。

    這倒是句實話。

    這一片被鴉片撬開了國門，舉國上下被毒害到躺在大煙炕上沒了骨頭，從而遭受了半世紀蹂躪的蒼茫大地，從來對涉毒人員零容忍。

    但李又明哭得不單是他的委屈，他想到了他那苦命的奶奶，淚如雨下。

    留守兒童李又明小朋友，從記事時起，就只有在過年時才能見到自己外出打工養家的父母。在他們村，有了長子，一般希望老二是個丫頭，這樣將來嫁出去就行了，更有甚者可能拿來給老大換個媳婦，不會給家里添負擔。雖然李又明又是個禿小子，但并沒有遭到嫌棄。他慈愛的爺爺奶奶，和大他三歲的哥哥，用愛和包容，撐起了他整個童年。

    這世界上，窮就是原罪。貧苦人家費盡全部力氣，可能也到達不了普通人家的一般生活標準。李又明對于趙亮的感激，發自肺腑。富n代勾勾手指的事，卻能拯救他的一生。所以一表人才的李助理，從來都很清楚自己的定位，頭腦清醒，恪守本分，從不做任何跨越階級的肖想?，F階段他的全部理想，就是讓他家人的生活不再困頓。

    其實他大哥大學畢業留校任教后，他家的條件就好多了。加上李又明很早就不用家里養了，他們兄弟倆很快就合力在省城給老人買了個帶院子的一樓新房。離醫院近，生活便利，不用爬樓，離大哥李明的學校也近，方便照顧。帶個寬敞的院子，方便老頭老太撿破爛養貓養狗。

    即便如此，他們的父母也沒有停止過工作。農村人，能下地就不能閑著。誰想好日子剛開個頭，老太太就病了。

    李助理聲淚俱下：我奶奶，真的是一天好日子都沒過過。吃不舍得吃穿不舍得穿的過了一輩子，這條件剛好點，老天不公啊～～

    聞者落淚，見者傷心。錢小姐默默起身，戴上防油煙面具，給李助理做了一桌的美味珍饈，安慰他受傷的小心靈。

    李又明還有點哽咽，但終究被美食俘獲，表情的弦外之音就是「這女的還有點可取之處」。吃著吃著忽然想起了什么，臉一拉：你怎么知道那個港痞有問題？扭頭看向趙亮：你連這都告訴她了？

    那潛臺詞分明就是「這難道不是咱們兄弟之間的機密么你知道她是誰呀就色欲熏心～」

    趙亮夾了一筷子的冬筍，也看向她，對呀，你怎么知道的？

    錢倩一帶而過：那人的牙不對，身上一股子的味兒～

    趙亮仍有疑惑，這事兒可不是見過豬跑就能解釋的，卻聽錢倩轉移了話題：你奶奶到底是怎么個燒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