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球
5.月球
刺拉天臺人跡罕至,連帶著門也沒人維護,鐵銹斑斑,開括的零件顯然已經想罷工,稍微用力一推就發出刺耳的聲音,動靜不小。送葬人手上減了三分力氣,將門推出一條能夠通過的縫隙。 夜的沉靜氣息涌過來,風將他身上彌漫著的甜香吹散。 往前走兩步,就是視野開闊的天臺。今夜月色不錯,一彎上弦月遙掛天際,大把的星子灑滿天空,適合透氣。 月下卻已經有一個人影駐足。 背生三對光翼,散發的淡金色光芒與流金月色相皎潔。 是能天使。 送葬人眉頭一皺,腳尖轉了個向,他不是不知情趣的人,不欲過多打擾能天使。即使那背影在初春溫柔的風包裹下透出了寂寥。送葬人從不多管閑事。 既然上來了,怎么急著走?風把能天使的聲音送到送葬人耳側,原本清甜澄澈的嗓音裹挾上了一絲沙啞。送葬人猜她今夜一定喝了酒,他回想起剛剛在樓下宴會廳聽到的風言風語。 抱歉。打擾你了。 沒事。這么大的天臺也沒有打上專屬能天使的標志嘛,有什么打擾不打擾的。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送葬人這才注意到能天使手邊竟然擺了一個小桌子,一瓶開封的酒,一個空酒杯。 他下意識想拒絕能天使的邀請,一句不了卻突然說不出口。比起樓下人聲鼎沸正在高潮處的派對,不如在這里避避。 送葬人沒問為什么還有一個空酒杯,他不是一個問題多的人。 那就干杯!就為今夜紅發女孩頓了頓,為今夜的醉人月色! 與天臺相距六層的蘭賽拉爾宴會廳中,派對氣氛正是融洽的時候。 這是博士特意為新來的幾位干員準備的接風派對,為表示他的重視,這個派對早在半月前就開始準備,通知發了三次,要求每個人都務必盛裝到場。 其實除去為新干員接風洗塵,博士也有讓羅德島眾人好好放松一番的心思。自他蘇醒后,就被繁冗事物壓得踹不過氣來。強力新干員的到來是個不錯的彩頭。 莫斯提馬從穿行在人群中的慕斯手上的托盤中取了一塊茶點,她低下身子對這個嬌小的菲林女孩夸贊了一句茶點看起來很美味道了聲謝,隨即環視四周,在吃著Pocky的德克薩斯身旁坐下。 宴會廳燈光明亮,照得人纖毫畢現。 德克薩斯見她坐過來,一言不發面色冷淡,倒是旁邊對著一塊蛋糕正在糾結是先滿足口舌之欲還是為了偶像生涯保持身材的空率先發問??盏哪抗鈴牡案馍吓查_,問莫斯提馬姐你怎么在這里,能天使居然沒和你一塊兒嗎。莫斯提馬笑笑,如她所料,她選中的這塊茶點的確美味,玫瑰花瓣做成的餡料甜而不膩。她的臉上綻開一個笑容,緩緩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兒呢,宴會廳人這么多。我清靜一會兒也好。 最后一根pocky也吃完,德克薩斯看向莫斯提馬,這個藍發長角的薩科塔人今夜穿著一身藍色小禮服,精致妝容,美得動人心魄。德克薩斯不知道從哪個地方掏出新的一盒拆開,邊拆邊說你明明知道她為什么追著你。 莫斯提馬靛青色眼眸里的笑意消散,她直視著德克薩斯回答道。 那你也明明知道,我是不會告訴她的。 派對接近尾聲,羅德島英明的博士喝醉了,抱著阿米婭大聲囔囔,上一秒還滿臉笑容說啊我真是運氣好又招到高級資深干員了,下一刻又流淚滿面道為什么公開招募永遠是那幾個人呢嗚嗚嗚,過了片刻又拉著莫斯提馬的手興奮自言自語,你可算是來了!你不知道阿能有多開心······莫斯提馬只是笑,在博士耳邊說博士你醉了快回去休息吧。 眾人啼笑皆非。 莫斯提馬跟著企鵝物流一行人走出宴會廳所屬的那棟樓,往宿舍區去。她們中除了能天使熱愛這種場合,其他人其實興趣都一般般,沒喝多少酒??身灴磥砜慈ザ紱]看到能天使,還以為是把她落下了,她用肩膀撞撞德克薩斯問能天使呢。德克薩斯拿著pocky的手一抖,細細的餅干直直往地上墜去,沒接住。 回答可頌的卻是她身后的莫斯提馬,被剝奪守護銃多時的薩科塔人仍然具有良好的狙擊手視力,她瞇起眼睛看向身后那棟樓的天臺,出乎她的意料,她看見能天使旁邊還有一個高大的身影。莫斯提馬舔舔自己的牙齒,良久后拍拍可頌的腦袋,小牛頭人的短發被她揉得有些亂。 莫斯提馬說不用擔心她,我們先回去吧。 初春溫柔的風吹在能天使喝過酒后酡紅色的臉頰,竟有些旖旎。 兩人碰杯后就相對無言,只有月色流淌。 送葬人微微抿了幾口后,就不再拿起酒杯,他對這種會讓人喪失神智的飲品沒有任何喜歡,專業的執行者在每時每刻都應該保持警醒。他瞥了一眼能天使,對方顯然心中有事借酒澆愁。他沒勸阻,如果喝醉了他不妨送她回去。 你知道長跑卻在終點線前摔了一跤的感覺嗎...身旁的人突然發問。 送葬人愣了一下,沒立即回答。結合他上來前在宴會廳聽到的竊竊私語,他早已明白為什么這里為什么會多余一個空酒杯。能天使與莫斯提馬的事兒隨著莫斯提馬的到來后傳遍了整個羅德島。他見過那個藍發長角天使,她臉上的笑不達心。有不少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私下里傳能天使對莫是愛情,他們認定那幾年的等待與追尋,抱歉,送葬人沒記住到底是幾年幾個月,除了愛情外沒有別的可以定義。 沒有等到回答,能天使渾然不在意,繼續自顧自說。 其實也沒什么。在經過等待后學會了自力更生,私底下調查也很有趣。如果什么都要別人來告知的話,也沒有意義。所以莫斯提馬在龍門不告而別后,又在這里遇見,我忽然覺得沒什么意思了。能天使晃晃酒杯,一飲而盡。 送葬人躊躇幾秒,還是決定說出口:聽起來這并不像愛情。 能天使被送葬人的話驚得站不穩,甚至清醒了幾分,愛情???? 在樓下有人討論,我聽了幾句。 哈哈這和愛情有什么關系,他們說你就信了?能天使橙紅色的眼眸里有細碎的光,笑聲飄散到夜色里。 送葬人不明所以,一板一眼回答:也許你該聽聞過我的檔案上寫著我的移情能力喪失,也該聽說過我拒絕過一整個工程宿舍的邀約。 哦也是,被你這張臉驚艷過的小姑娘很多,雖然無一例外被你拒絕了。能天使放下酒杯,指尖點點桌面,既然你是公證所的人,那我說說也沒關系。我只是為了jiejie的事兒而已,莫斯提馬知道真相卻不告知我??赡苓@是她認為的保護,但我不需要。她的指甲也許是為了今夜的派對,涂上了橙紅色甲油,煞是好看。她繼續說道:可能是太久沒見我反應過激,讓她們看笑話了。企鵝物流的其他人都知道我這小小的執念,哦還有博士也知道。 可能是喝多了,也可能是今夜的風實在是溫柔。能天使破天荒將深埋在心底四年的心事一一吐露,對著面前這個僅僅有過同場作戰之誼的同族。 她的聲音一改以往戰場上送葬人聽到的那樣,明快囂張變得低沉喑啞。 她和你很像,在某一方面。送葬人下了一個結論。 很像? 能天使這個人,和誰都能打好交道,能真正得到她承認的人卻很少。送葬人一字一句念出能天使檔案上的那句來自能天使默契的搭檔德克薩斯的評價,抱歉,先向你說明,我在入職之初就向博士申請調看了你的檔案,理由是作為拉特蘭公證所法定執行者有權調查在外的拉特蘭公民是否有違律法。 送葬人說完作勢要取出自己的證件,被能天使擺了擺手拒絕。她對公證所的規矩并不陌生,送葬人所言非虛。 所以呢?為什么說我和她很像。好奇心一旦被勾起就不會輕易消除。 我在上來前曾仔細觀察了莫斯提馬與每個人的交談。今夜她是派對的主角,不少人與她攀談,她確實應對得體談笑自如,很好得照顧了每一個人的感受。 哦你說這個,我以為保持禮貌是每個人必備的素質。 但我在她的眼睛里看不見純粹的笑意。 哈哈你的意思是我平時對人也都是虛假的笑容咯?我得提醒你,對一位可愛的女士這么說話可是不禮貌的行為。隔著一張小桌子,能天使看向身旁的同族。與莫斯提馬相同,他也擁有漆黑光環光翼。來自公證所的執行者,被獲許擁有特定情況下射殺同族的權限。 今夜月色很亮,她看見他挺直的鼻梁,好看的眉頭下一雙灰藍色眼睛,薄唇開合。 你知道為什么。送葬人一錘定音。 能天使的臉色冷了下來,氣溫驟降。 我今晚確實說的太多了點。,能天使補充道,你和莫斯提馬負責的應該不是同一方面,如果今夜我告訴你的事兒會給你帶來麻煩,請你忘掉。 能天使知道自己追查的事兒的棘手之處,她在莫斯提馬膝頭那晚曾隱約聽到那個紅發黎博利人定義為國家機密,也被莫斯提馬恐嚇過,一旦她知道了,可能會被沒收守護銃被討厭的家伙天涯海角尾隨。 沒收守護銃是嗎?能天使想到這個的唯一可能性是成為墮天使,不同于送葬人這種被允許的執行者,她如果射殺同族,的確會被這么懲罰。 我不知道在長跑線前摔了一跤的感受。送葬人突然開始回答最初的問題,他的聲線像他給人的初見印象相符,冷冽如冰。 送葬人沒有回應能天使的眼光,他繼續說,卻與之前的話題大相徑庭:作為一名優秀的執行者,面對長期委托,我習慣設定目標。執念這種虛無縹緲的情感,不應存在。 送葬人神使鬼差的用自己的方式試圖開解能天使,即使他并不知道執念是為何物,由此這番話聽起來很詭異。哦抱歉,拉特蘭人信奉的是萬能的主,應該是主的旨意命令他。 這個傳聞中行事像臺機器的薩科塔男人看人也精準得像臺機器,可惜缺失的情感程序讓他口中的話沒有一絲溫度。 酒瓶已經空了,夜色越來越深。月亮被風吹進云層,能天使的光翼照耀出一方小天地,內里只有她和送葬人。 能天使拒絕了送葬人送她回宿舍區的提議,和送葬人下樓后就各走各路。她今夜喝得其實并不多,比起以往在派對上的瘋狂,這根本不值一提。 能天使隱隱覺得,有什么也隨著那夜的風,消散在夜色里。 莫斯提馬的到來并沒有給能天使的日常生活帶來什么變化,這在企鵝物流其他人眼中看起來有些許奇怪。面對德克薩斯的詢問,能天使打了哈哈對付過去,哎呀德克薩斯你想嘛,有句話呢叫遠香近臭,以前天天看不著還怪想念的,現在每天碰面反而覺得沒意思。而且我早就說過啦,我和她完全不是那些熱愛八卦的人想的關系!她可是我jiejie的最好戰友!德克薩斯彼時正在擦拭自己的光劍,敵人干涸的血黏膩其上。她抖抖自己的耳朵,也不知道信沒信搭檔的說辭。 那夜派對開的實在太是時候,一場狂歡后平靜了幾日就迎來整合運動的猛烈進攻。能天使作為羅德島的狙擊精英之一,任務繁重,常常被博士分配和送葬人一個小隊。 那夜的短暫相處后,兩個人依舊是點頭之交。有時在高地埋伏上十幾個小時,枯燥且乏味,除互相交流戰況外沒有任何別的話說。但送葬人知道,還是有什么改變了,能天使面對他,不像以往那樣總是在笑。他不清楚能天使那夜是否誤會了什么,他的本意并不是說她的笑容虛假。不過能天使沒繼續追問,他也沒有必要多此一舉去解釋。 送葬人清楚記得他初入職時,作為博士值班助理的能天使熱情邀請他這個老鄉去喝一杯,并向博士申請開一個小小的派對,主題就叫做熱烈慶祝羅德島終于有第三個薩科塔。這個請求還沒待送葬人出口拒絕就被博士駁回,那個戴著面罩的人親昵稱呼能天使為阿能,博士說阿能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最近形勢不好不要開派對了,難道你想被凱爾希叫去訓話嗎。能天使還有點不依不饒,圍著博士轉圈圈撒嬌。派對沒有成功舉行,不過這也不妨礙能天使對送葬人發散善意,能天使將她親手制作的蘋果派通過博士轉交了給他,不得不說拉特蘭人在對于甜品的制作上天賦獨具,能天使烹制的流心蘋果派內里軟糯外皮酥脆。 你走神了。十一點鐘方向五百米有一隊大斧頭,穿著防御性能良好的裝備。你的目標,我協助。他們已經在此處高地埋伏了七個小時,終于等到了整合運動的人。內里縱深就是臨時營地,絕對不能讓這隊人穿插進去。 送葬人被能天使的話點醒,思緒回收。他將填充好彈藥的霰彈銃舉起,這種銃近距離作戰殺傷威力巨大,子彈離膛的一瞬間會爆發強大的后坐力,送葬人明顯精于此道,他甚至雙手各握一只。 能天使絲毫不懷疑送葬人的業務能力,對于薩科塔人來說,對銃的使用能力與生俱來。而公證所更是從來只錄取頂尖好手,廢物繞道。 戰斗很快結束,確認在場除能天使送葬人外全部由這兩位天使送往地獄后,能天使向營地發送簡短的作戰報告。一刻鐘后能天使收到二人暫時回撤的命令。 伏擊是相當耗費體力的事,精神高度集中不能出一絲差錯。不過目前大獲全勝,她也不像剛剛那么嚴肅,隨意打趣送葬人。 沒想到你也會走神。這是很嚴重的失誤,我回去會向博士報告,你這個月的工資被扣定了。 抱歉,剛剛確實走神了。不用能天使小姐向博士報告,我會主動向博士說明情況,請他對我做出處理。送葬人認錯很快,立定挨打。 哎你可真是沒趣...你知道我的名言嗎!如果有有趣的事兒,請務必來找我~能天使將使用過的銃收到箱子里,除去慣用的那只,她還會隨身攜帶其他八把,那是博士送給她的晉升禮物。送葬人見過她用的情形,據她說那是她不輕易使用的大招,她取了個帥氣的名字叫過載模式。簡單來說,過載模式下的能天使,見神殺神見鬼殺鬼,銃之下眾生平等,皆為飛煙。 抱歉,我不知道。今天第一次聽你說。送葬人看能天使將箱子小心翼翼提著,走在她身側。 你還真是個木頭腦袋啊...哎沒意思。 送葬人對這種評價聽得太多,驚不起他內心一絲波瀾,他順著女孩的話往下說:如果能天使小姐覺得我不能很好完成和你的搭檔任務,可以向博士申請調換人手。事實上,他頓了頓,我也并不擅長與人共事...之前那些搭檔... 送葬人的話被能天使截斷,她一臉認真:目前我還沒有換搭檔的想法。你的相性和我很好。任務第一。 兩人行進速度很快,一邊走一邊掩蓋蹤跡,看似是在談天說地,也沒有忘記時刻觀察周圍的情況。資深干員經驗豐富,不會給敵人留下任何可乘之機。 暮色緩慢蒸騰,掩蓋這一方天地。 下 送葬人在走廊偶遇莫斯提馬。 當然并不是真的偶遇,將兩把巨大法杖背在身后的長角天使已在這里等候送葬人多時,她靠在墻壁上,臉上似笑非笑,雙手抱胸,斜睨送葬人。 羅德島上的薩科塔人并不算多,此時在這里的兩人恰好都沒有惱人日光燈管,倒也算個奇觀。 一個是公證所出類拔萃的執行者,一個是被公證所監視著不管走到哪里都有尾巴跟隨的墮天使。 送葬人看著莫斯提馬,微微皺眉。他在公證所內部從來恪盡職守,不多管其他閑事,更何況墮天使從來是麻煩的代名詞,不主動招惹是最好的辦法,不過既然都碰上了他正要開口,卻被人捷足先登。 我原以為你是公證所派來監視能天使的,看來不是?莫斯提馬的視線往上看去,直直盯著天花板。這個時間點,很少有人會來往于位于偏角的這間訓練室,所以也不用擔心對話被別人聽去,再者說這兩人都是頂尖好手,真要有人偷聽,也早被發現了。莫斯提馬不彎彎繞,單刀直入。 送葬人一愣,下意識否認:我的任務里沒有這一項。他原以為莫斯提馬是讓他忘記那晚能天使和他說的那些,卻原來不是,還有更深的一層意思在里面。誠然,能天使所說的那些也早都超過了他的權限。 監視?墮天使確實需要監視,莫斯提馬這種帶著神杖的更是重點關注對象。這種監視在她加入羅德島后也沒有絲毫松懈。送葬人捕捉過那位紅色黎博利人的蛛絲馬跡。但能天使也需要么?他想起那位平時總是嘻嘻哈哈吊兒郎當的天使,派對上最閃亮的星。盡管她平時行事大膽跳脫,但卻沒有任何人會懷疑她對信仰的虔誠,她也是羅德島上唯一一位會在作戰時給予隊友天使的祝福的干員。 莫斯提馬聽到他的否認舒了一口氣:不是就最好。她這位最好戰友的meimei在私底下調查,難免總是招惹一些是非,小打小鬧能天使都可以自己解決,莫斯提馬對能天使的能力還是有自信的。但若是引來公證所的人就不太妙了。思及此,她又打量了幾眼送葬人,眼前這位執行者她有所耳聞,是近年來公證所最優秀的后輩,短短幾年之內就拿到了送葬人的代號。 問題問完了,答案很滿意,莫斯提馬打算走了。她的私人時間來之不易,她甩掉她的監視者才有這么個機會。想到那個尾巴莫斯提馬忍不住嘆氣,一會兒又要被好好盤問了。被監視就是這么不爽,也正是如此她不希望能天使也被如此。她是自由灑脫的天使,理應無憂無慮,不該被帶上鐐銬。 能天使是被神寵愛的孩子,并不該去追究背后的神究竟是誰。 那天也感謝你了,那我先走了。莫斯提馬沒拖沓,直接轉身離開了。 留下送葬人還在回味她那句臨走前的囑托。 若是有那么一天能請你多多關照下能天使嗎? 奇怪,分明送葬人入職第一課上下發的守則第一條就是作為執行者禁止因公廢私徇私枉法。送葬人卻在心里默默答應了下來,不知是對能天使絕對不會墮天的自信還是別的 思緒被通訊器的滴滴聲打斷了,送葬人沒再細想,往博士辦公室去了。 能天使今天的任務也是和送葬人搭檔。 當然,她并沒有向博士告狀上次送葬人走神的事兒,也沒有要求更換搭檔,其一是能天使并不是那種會背后打小報告的人,其二是有一說一他們兩的相性確實十分不錯,即便送葬人平時沉悶也絲毫不影響,能天使還挺擅長應對這種人的,畢竟她公認的最默契搭檔德克薩斯也是如此,那個人可是我對大多事情都沒什么想法的人。 眼前的整合運動雜魚十分輕松就應對完成,兩個人打算撤退。昨晚能天使在自己宿舍搞了個小型的金屬樂派對,一群人嗨得起勁,折騰到很晚才結束。所以毫不意外的,今早能天使起遲了,為了不遲到,匆匆洗漱,一路死亡沖刺到任務地點。先前忙著全神貫注清理敵人還不覺得,現在休息了才發覺肚里空空饑腸轆轆。 能天使和送葬人面面相覷,只因剛剛她肚子里發的聲音。能天使撓撓頭,揉亂一頭紅發,早知道走前抓一包德克薩斯的pocky了,反正她每天上戰場扔掉得也不計其數。 啊哈早上沒吃飯就來了!也沒拿吃的??瓤?.我們趕緊回去吧?能天使從未這么恨過自己的發光小翅膀只能當擺設,要是能飛的話她必加急飛回羅德島本艦。 送葬人倒是不怎么在意,事實上他對這個搭檔已經是十分滿意了畢竟能天使是第一個見過他清理那些敵人那些生物后還絲毫不顯畏懼的女干員了。在他初到羅德島時,因外表而仰慕他的人似潮水般涌來,一封封噴了香水精心書寫的情書,一束束嬌艷的花,甚至博士那里堆積的想成為送葬人搭檔的申請書。然而這一切都在他初次上場后終止了,除去他毫不留情面的拒絕以外,他在戰場上更像是一尊修羅,令人聞風喪膽。多少女干員自此退卻。 拉特蘭是個宗教國家,常駐居民只有兩個種族,以銃為武器的薩科塔以及黎博利人,天使與鳥,主永遠不會離棄的兩種信使。羅德島曾有笑話,島上的天使干員一個個精通物理超度,殺戮才是本質,但卻被世人奉為高高在上的神明。而在泰拉大陸上飽受歧視的薩卡茲族,黑白惡魔閃靈夜鶯救死扶傷,是島上除凱爾希醫生外的頂尖醫者。 天使也會有仁慈之心嗎?送葬人曾思索過這個問題,他所認為的仁慈大概是沒有任何痛苦得了結這些已經不該存在的生命吧。 而能天使在戰后祈禱的身姿也正是如此,愿我的彈雨能熄滅你們的苦痛。 從某些方面來講,也許他們也是同類人。 送葬人往常倒是隨身攜帶一些能量棒應急,今日恰好用完了。于是他只沉默的搖搖頭表示沒關系。 能天使早就習慣了他的沉默,沒再說什么。 又是一場盛大的派對,博士為了迎接羅德島資深干員煌的回歸。 不過這都跟送葬人沒什么關系,熱鬧的場合似乎與他八字不合,也沒什么需要特意去應酬的人。跟博士打過招呼后,原本該回宿舍的送葬人鬼使神差到了天臺。 涼風習習,大地沉寂。 送葬人抬眸看著天空中的那輪月,想起了什么。他曾去往千里之外的炎國執行任務,那是個源遠流長擁有悠久歷史的自治國,有著許許多多不知真假的神話傳說。送葬人隨身攜帶的泰拉城邦法則有書寫各個國家的忌諱,比如炎國就有不能用手指月亮,否則深夜會有天狗咬耳朵。送葬人不信,卻也不會故意去挑戰。 在炎國的傳說里,一位叫嫦娥的平民因為吃了西王母賜予的長生不老藥,神力加身,拋棄愛人,奔月而去,自此日日夜夜在月球上孤身一人。 在看什么?能天使從送葬人身后探出一個頭,今夜的風有些涼。她剛從樓下的宴會廳出來,身著小禮服,被風一吹不禁打了個冷顫。 月亮,嗯,確切說是月球。送葬人自然不可能毫無察覺,不過他并不意外來人是能天使。整個羅德島身上會每時每刻散發著蘋果甜酒香氣的人只會有一個。 ???這兩個稱呼有什么區別嗎? 能天使抬起頭也遙遙看著這輪圓月,手背在身后,搖搖晃晃。她沒問送葬人怎么會在這里,事實上她只是出來透透氣。今晚的派對莫斯提馬不在,據大帝說是出去完成別的委托了。 在拉特蘭的歷史中,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天體。相對于泰拉大陸來說,由于引力的存在,它像是個追隨者。 嗯,確實。哎當初上學時,高等物理課總有相關的題哦?看來你做的一定很好。 送葬人沒有接下能天使的話茬,繼續自顧自:可是在炎國神話里,那上面那位神女,拋棄愛人奔月而去后,夜夜后悔,自此相隨。 聽起來很浪漫。 浪漫?送葬人側過身看能天使。皎潔月色灑在她的紅色發絲上,像是鍍上了一層銀色。 雖然我不知道她為什么會奔月而去啦。但換做你你會去嗎?那遙遠的天體上一個人也沒有吧。唔,像是我的話,肯定會受不了啦,沒有朋友沒有派對也沒有蘋果派。也難怪她會夜夜后悔哦? 但做出的選擇不能反悔,這是她的選擇,苦果必須自己吃。 是的,所以她奔走相隨這塊大陸幾千年。她的愛人想必早就化作塵土了吧,這值得嗎? 送葬人無法接話,值得嗎?為了一瞬間的歡愉拋棄了愛人,曾經的歲月都化為泡影。 哎你說要是我們能飛就好了!哈哈哈飛去問問她,如果她真的在那上面的話!能天使打趣道,笑意滿滿。 哎哎哎你說?能天使突然抓住送葬人手臂。 我們天使,死后會升去天堂的吧,嗯,我相信我一定可以!你說的那位神女,會不會與偉大的主也有聯系呢,到時候就可以問問啦。 升入天堂嗎還真是遙遠呢。 所以你還是沒說這兩個稱呼有什么區別? 那也許我隨口一說吧。下去吧,我覺得上面挺冷的。送葬人當然不會覺得冷,但能天使頻頻搓手的動作可沒被他忽視。 不久后,送葬人收到來自公證所的緊急征召,要求他務必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拉特蘭。博士沒有過多為難,清掃協議的簽訂原本就是基于不妨礙雙方正常事務進行的準則。羅德島這位指揮者原本提議為送葬人舉辦一個小型的歡送會,用以彌補他到來時被博士駁回的那場派對。 白發薩科塔只是沉默著拒絕了。 送葬人拎著行李離開羅德島時是深夜十點,從龍門開往拉特蘭的列車一個月只有一班,將在深夜十一點出發,一路上盡量避開天災頻發點以最快的速度到達他的故鄉。 拉特蘭一年四季溫暖如春,從不下雪,陽光燦爛,月色美麗。 但拉特蘭的傳說里那只是一個普通的天體,沒有浪漫的神話故事,也沒有美麗的神女在上面盤桓。 能天使是從博士口中得知他要離開的消息,這段時間她自認和送葬人也算熟稔,于是跟博士自告奮勇要去送一送送葬人。 她將自己烤制的蘋果派送給送葬人當遠行禮物,并約定等她回拉特蘭的時候,一定要跟著送葬人回公證所走一圈。 不為別的,能天使只是想看看當初追了她三條街的那位執行者看到她的精彩表情。 送葬人想,她的約定大概是不能實現了,他總是奔波在任務旅途中,不會停留在拉特蘭。 分別在即,倒是沒有淚水和不舍。 送葬人轉身離去,又轉過身對能天使說了一句話。 就在此時,厚厚的云層被不知何處來的風吹散,一彎月亮露出來了,輕薄月色揮灑在大地上,星子閃爍。 恰如天臺那晚。 是天臺哪晚呢?哪晚都有美麗的月色,輕薄的月色。 能天使小姐,今晚月色真美。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