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菜
香菜
挽舟從手機熒幕上移開視線,從下往上,她第一眼看到的是那雙印著對勾的限量版球鞋,再往上,車輻處BMW的金屬圓牌折射出清冷的寒光。微微一愣,這輛車挽舟很熟悉,在顧叔叔的朋友圈里見過,那雙籃球鞋挽舟也很熟悉,因為這兩樣東西曾被放在一起,圖片配字是小孩生日快樂! 慌張被夜色做了很好的掩蓋,再抬頭時,和顧銘毓視線相交,留給他一雙波瀾不驚的琥珀色瞳仁,坦坦蕩蕩。 晚風帶火,在顧銘毓身上燒出了一身汗,也把他的臉給燒紅了。一是沒料到眼前的人如此直接,對比之下倒顯得他一通矯揉造作,扭扭捏捏。二是覺得自己的口哨吹的太早了燈下美人,雪膚櫻唇,卷翹的長睫微微煽動,半蓋著杏仁圓眼,栗色的長發微卷,柔軟地躺在秀白脖頸一側。 挽舟還是沒有開口說話,她現在也明白了對面的人沒認出她的身份,不過她也說不清自己是什么身份。就在顧銘毓解釋:我看你大晚上一個人 的時候,挽舟心里繞過了幾個彎,抬手直直對著顧銘毓,把被晚風吹亂的劉海往耳后撥了撥。 挽舟滿意地看到顧銘毓順著她的手,盯著自己額角的那一處皮膚。 這樣最好,省掉大家尷尬的自我介紹。 挽舟慢慢把手放下,顧銘毓嘴角也跟著一寸一寸垮了下來,最后漂亮的唇緊緊抿起。 晚風退場,他臉上結了一層寒冰。 挽舟望著顧銘毓帶著火氣推車轉身融進黑夜的時候沒忍住笑了出來,倒不是取笑他色字頭上一把刀,而是覺得命運實在可笑當初他不想承認她的存在,送了她額角上的一道疤,如今她回來,用這道疤送還給他表明自己的存在。 顧銘毓像是剛從冰窖里爬出來,渾身冒著冷氣,褲兜里的手機震個不停,是大孟他們在催場。掏出手機關機,剛剛鬧得這么一出實在敗胃口。把手機扔回褲兜,顧銘毓聽見身后的滾輪聲也響了起來,他們背道而馳。 兩碗牛rou面,大碗。 顧銘毓把車隨手靠在面館門口,轉身挑開塑料門簾鉆了進去。挽舟跟在身后,慶幸自己因為離得遠沒被落下的門簾砸臉。 店面不大,也過了飯點,但生意紅火人聲鼎沸。服務員看這兩人在門口杵半天也沒等到一個座位,干脆支了一張小桌子就擺在門口。顧銘毓這時候倒是不矯情了,拎了一張藍色矮腳塑料凳坐下等開飯。 挽舟識趣,沒指望這人能好心給她也拎個凳子,慢條斯理地把行李箱和書包靠著顧銘毓的山地車擺好,再自覺地進屋給自己拿了個塑料凳出來。 等飯的時間總是漫長的,尤其是和不熟的人。挽舟從口袋里掏出紙巾慢悠悠地擦桌子的時候就在想,自己怎么就答應他出來吃飯了呢?哦,好像是威逼利誘。就像現在,對面的人眼也不抬,懶洋洋地問:我幾點去接你的? 。。。。。。你什么時候有接過我? 挽舟腹誹,但話到嘴邊變成了:四點,是我收拾東西慢,才拖到了現在。 顧銘毓得到了他滿意的答案,沒再說話,心想識趣真是挽舟為數不多的閃光點。 當然,長得美也是。 被暗夸的某人并不曉得,扔掉手里臟兮兮的紙巾,挽舟只覺得自己自欺欺人的本事又更上了一層樓。 牛rou面上桌,寬面和燉得軟爛的牛rou堆了厚厚一海碗,最上面還蓋了一層香菜碎,紅紅綠綠好不開胃。挽舟掰開一次性筷子,把堆成小山的香菜請出大碗,這才開始今天的第一頓飯。 顧銘毓風卷殘云,湯底都喝了個干凈。放下碗,看挽舟早停了筷子,香菜是一點沒動,面沒少多少,大塊牛rou倒是都渣都不剩。 你倒是會吃。 顧銘毓拿戲謔的眼神笑著睨她,挽舟只裝做沒聽見,雪白的小耳垂卻被羞得惹上了粉。 顧銘毓盯著那一處,薄薄的一小塊皮膚因為自己的一句話就從雪白慢慢沁上了粉,然后又由這一點發散開去,放任兩側臉頰都沾了蜜桃的顏色。顧銘毓有生以來第一次目睹臉紅的過程,心里蒸騰出一種奇異的感覺,他舔了舔嘴唇,心思飄到了外太空:皮薄也能算是閃光點嗎? 挽舟低著頭強忍惡心,她討厭顧銘毓用顧叔對她施壓、威逼利誘,也討厭顧銘毓心情好的時候就逗弄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拿刀子眼往她身上捅窟窿。 但是挽舟不說,至少在她身邊每一個人看來,挽舟都是個好脾氣的,任人搓圓捏扁的橡皮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