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線
底線
丁思真沒有辦法。 現下的情形與當初一樣,又不一樣。 先前那場官司,從起訴到和解,無論坊間如何議論紛紛,鄭瞿徽乃至高家都無一人站出來,大家理所當然地以為鳩占鵲巢是被允許的。這里的大家意指丁思真,鄭譽國,以及整個鄭家上下。 誰能想這一次,素來豁達大度的人突然殺了個回馬槍。 鄭瞿徽的一番cao作引起不小的連鎖反應,外人看來不過是泄憤,實則遠不如此。 軍用直升機是誰安排的,他能這么任性妄為身后又是誰在撐腰,高家雖未表態,可這一次也結結實實打了鄭家的臉。 名利場上的決策得失多少跟政治掛鉤,一個鄭瞿徽將高鄭兩家捆綁在一起,內里的恩怨暫不深究,外人總會顧忌幾分薄面。 一個不知底細的女人帶著養在外面的私生子,為這樣兩個無足輕重的人得罪高家,百害而無一利,鄭家不會這么蠢。 現在,他們是預備棄車保帥了。 丁思真算是看清了,深宅大院里全他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狼。 沒有人真正為她們母子打算過,哪怕是鄭譽國,在整個鄭氏集團的利益面前,也不會偏向她多一分。 先前的一切都被輕易推翻,什么名啊字啊再不提及,白搭了一場算計,到頭來不過竹籃打水,全是空的。 再三考慮下,她能想到的只有蔣楚。 當初那么棘手的官司她能弄到鄭瞿徽的DNA樣本逆風翻盤,總歸有些能耐。 所以,她來找她。 你要怎么樣才肯接。 比質問更無力的是嘶吼,丁思真也知道自己當下的氣急敗壞有多丑陋。 蔣楚放下手中的鋼筆,看著面前聲嘶力竭的人,只覺可悲。 丁女士心思縝密,不可能沒料到當前局面。還是那句話,抱歉,我幫不了你。 這是最壞的結果,丁思真想過,可她萬沒料到竟會有成真的一天。 半輩子都活在僥幸里的人,如今的一切都是劍走偏鋒爭來的,她賭了一路,贏到現在,輕易不肯服輸。 其實,我能理解你為什么不肯接。突然的,面前那人輕巧出聲,臉上的譏笑并沒掩飾,人嘛,總歸是偏幫自己人多些。不過話說又回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你和那位背著外界牽扯糾纏這些年,也不是全無人知的。 換激將法了是嗎。 蔣楚靜靜聽著,面無波瀾。 外面的人都瞧不起這段,只覺得我的愛情見不得光??墒鞘Y律師,你和我又有什么區別呢。 丁思真一針見血,把他和她之間最隱晦的那一面說了出來,不論起因。 蔣楚甚至想為她的自信鼓掌。 或許是吧,她頷首,嘴角微微勾起,見不得光的原因有很多,丁女士,你實屬最不道德的那一種。 鄭譽國和高舒筠的婚事滿城皆知,她不會不知情,當她甘愿以做小伏低的姿態去插足一個完整家庭時,已然越過了道德的底線。 丁女士的愛情觀我不敢茍同,我只能說,區別很大。 蔣楚淡淡補了一句,將注意力放在手中的文件上,再懶得看她一眼。 良久過后,再抬頭,面前空無一人,她不知什么時候走的,也不知走了多久。 沒所謂,總之是無關緊要。 /// 臨下班前,蔣楚接到管家的電話,撥的還是辦公室的座機號。 云姨的聲音一如往常溫和,只是用詞加了幾個不容置喙的字眼。 老夫人特意叮囑,務必請小姐回家吃飯,下了班就過來,已經派了司機去接您。 想來是逃不過了。 蔣楚心有愧意,這一次來嶺南,連家都沒回,難怪奶奶生氣。 知道了。不必麻煩司機過來,我開了車,一下班就回家。 電話斷了。 蔣宅內院,客廳落地窗前,滿頭花白的老人家背手而站,她年歲高了,身型體態不似從前高挑挺拔,隨著歲月的沉淀徒增了幾分不怒自威的端莊沉著。 她怎么說。蔣芊沉聲道。 不用司機去接,答應了一下班就回來,許是猜到您生氣了,態度是好的。云姨寬慰道。 蔣芊冷哼一聲,臉色依舊肅著,并不見回暖。 云姨問:廚房做了點心茶,您嘗嘗,方才中飯就進的少。 不吃了。蔣芊踱步回了書房,進門前又頓了步伐,叫廚房多備幾個菜,那丫頭嘴挑,選她愛吃的做。 到底是舍不得怪罪,云姨微笑著應好,心下了然,估摸著老太太這氣啊,總算是消了。 下班時間一過,蔣楚離開辦公室。 去老宅前,她得先回一趟莘園路的公寓,換身老太太喜歡的裝扮,盡量乖巧。她還做了預設,萬一奶奶借機提出見什么趙研李研,也要一口答應,有求必應準沒錯。 這都是用慣了的招兒,百試百靈。 意外總比設想來得快。 趙研沒見到,倒來了個不速之客。 電梯下到地庫,門一開,迎面就見到了清晨不歡而散的人。 蔣楚看見鄭瞿徽,臉上是不經掩飾詫異,聲稱要藏到風波過去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怎么不驚訝。 你找我?她問。 鄭瞿徽不否認,看她提包走人的樣子,反問:下班了? 還真難得,這個點。 昂,家里有點事。 送你。他指了指不遠處的車。 不用。蔣楚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我自己開了車。 我送你。男人強調了一遍。 蔣楚微愣了一下,揣摩著他少見的堅持和不退讓,最終點了頭。 事務所的辦公大樓離她的公寓不算遠,只是下班高峰期,難免堵車。 鄭瞿徽走了另一條道,繞了點遠路,還兜轉了幾圈,花了比平時多一倍的工夫到了目的地。 他這一番cao作,蔣楚看在眼里,也問了句怎么走這里,他只是淡淡回了兩個字堵車,就不再說話了。 公寓的地下車庫,蔣楚下車,看著仍坐在駕駛位的人,你不上去? 車里等你。鄭瞿徽搖了搖頭。 那好吧,蔣楚聳聳肩,并不扭捏地往電梯間走去。 沒走幾步,身后傳來一陣關門鎖車的動靜,那人大步流星趕來,牽著她的手,順其自然。 他太反常了,蔣楚不懂。 收到她困惑的視線,鄭瞿徽解釋道:上去等也一樣。 一字一句,自相矛盾得很合理。 你怎么了。她問。 鄭瞿徽沒答。 心底的隱秘被人掘了墳的恐懼,他該怎么告訴她,他沒說。 - 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