叄
叄
他到底還是想錯了,他的名字讓陳周記了好些年。 三年前走得過于匆忙,但大哥好歹沒有變態到收她的手機,她還能聯系到房東,預交了小窩的房租,以免王禹航又落到無處安身的地步。 至于王禹航的微信和手機號碼,一進紅墻就被大哥刪了個干凈。 但小窩里近百個日日夜夜,并非一個刪除鍵就能抹殺掉。 在房東那里拿了鑰匙,陳周神色恍惚地爬到六樓。 那時她不再喜歡運動,爬個樓也把自己弄得氣喘吁吁的,她說要換一個有電梯的房子,王禹航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窄窄的樓梯間,王禹航背著她爬過好多回。 阿航,我重不重呀? 這時她就喜歡貼著男孩的耳朵,撒嬌似的吹氣低語,每回都逗到他耳根子通紅。 他和李承澤不一樣,李承澤是知道怎么用害羞來撩撥她,王禹航是害羞得要死還愣憋著不想讓她看出來。 鑰匙就躺在汗濕的手心里,陳周一時間有些不敢打開面前這扇門。 她不知道,與此同時,陳家別墅門口也站著一個男人,抬手敲門的動作停滯在半空中,遲遲不能決斷。 太陽毒辣得很,當頭曬得額上冒汗,心里一團郁燥之氣更是悶得他難以平靜。 李承澤到底沒能拉下這個臉去敲門,回到車里,給陳周發了一條微信。 聽則昭說,你回來了? 揣度再三,不過是最簡單不過的一句問話。 李承澤給她備注的是小姑娘,這三年他換了幾次手機,連帶著之前的聊天記錄也沒了,上一次聊天,竟然是大半年前,小姑娘生日,他發了生日祝福,她也只是回了一句謝謝,附帶一個怎么看都覺得敷衍的顏文字。 進紅墻之后,陳周就不怎么搭理他了。 這次他強迫著自己放下手機不看,慢悠悠把車開到公司,期待中的手機振鈴始終沒有出現。 陰著臉到辦公室,劉秘書覷著他臉色大氣都不敢出,戰戰兢兢匯報了行程就逃之夭夭。 故意晾著消息不回,原本是李承澤對陳周慣用的伎倆。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兩人的位置對調過來了。 一室一廳一廚一衛的小窩里依舊被收拾得很干凈,布置都跟三年前一樣,窗簾是她選的款式,她買回來放在窗臺上的蘭草都還活得好好的,陽臺上掛著幾件男式襯衫,冰箱里也放著一些新鮮食材。 很明顯,王禹航還住在這里。 陳周松了口氣,不知道是為自己還能找著他,還是為他還住在這犄角旮旯里覺得他不爭氣。 李承澤的微信他一早看見了,想了想還是撇下沒管?;丶衣飞先コ欣镔I了點食材帶回去。二哥經年累月不著家,大哥又基本上很少離開紅墻,家里的冰箱空空蕩蕩。 在紅墻里三年,寫作技巧沒長進多少,倒是廚藝實現了從負到零的進展。 比如學會包餃子。 當然也僅僅會包而已,和面搟面皮剁餡兒一概不會。 她不喜歡參加大哥給她安排的舞會,倒是很熱衷于跟他的戰友們一起包餃子。 其實原因再質樸不過了,這群糙老爺們不嫌棄她什么也不會還盡添亂,后廚的圓臉小jiejie也很照顧她。 餃子皮買了現成的,餡料得自己做。陳周在廚房里忙活了許久,才聽到外面傳來咔噠的開門聲和男人沉重的腳步聲。 她以為是早前說了要回家吃午飯的二哥陳則昭,頭也不回地使喚他:二哥,你幫我把這個籠子扶一下,我還有幾個餃子忘記刷蘸料了。 她頭也不回,目不斜視地把手里的事情做完,才發覺身后高自己一個頭的男人不是陳則昭。 是李承澤。 陳周有點懵:你怎么進來的? 李承澤被她這一問給氣到了,三年沒見,她回消息總是愛理不理的樣子,好不容易見到了,她第一句就是問的這個? 就這? 陳周不知道為什么,眼前這個男人毫無預兆就黑臉了。 你二哥臨時有一個會,讓我回來看看你也沒有安頓好,密碼是他告訴我的。李承澤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這么有耐心了:所以,你沒有別的話跟我講嗎? 比如他為什么取消婚約,比如她當初怎么跟一個窮小子攪和到一起了,比如她今天為什么不回消息,比如這三年為什么對他冷冷淡淡。 原本不小的廚房里站著兩個人,一下就變得逼仄起來。 陳周難得沉默了會,牽著嘴角笑了一下,徑直繞過他的話題:我做了餃子,承澤哥哥你待會給我哥帶一點去吧。 李承澤是個人精,哪能看不出來,她這聲承澤哥哥叫得勉強了,臉上的笑也不是真心的。 一點不像以前,語氣甜甜的,一看到他就眼里冒星星。 三年不見,是當真跟他生分了。 別在廚房里站著呀,里面熱呢。陳周解了圍裙,招呼李承澤到客廳坐下,把剛泡的茶倒給他。 承澤哥哥這幾年生意怎么樣呀?小姑娘笑得恰到好處,我可是聽二哥說,你又盤下了三環一棟寫字樓? 不好不壞吧。李承澤苦笑,陳周這語氣,是打定主意跟他客客氣氣了。 接下來半個小時,從天氣聊到生意,再聊到最近二哥身邊那個貼心可意的小meimei,話題轉了幾輪,愣是沒一句提到他身上來。 他跟童妍妍取消婚約的消息,第一時間就上了微博熱搜,各家報紙花了大版面來報道李家和童家的破裂,即使她在紅墻里,也沒有理由不知道。 陳周,你不想知道,我為什么和妍妍取消婚約嗎? 話出如風,不止是還在興沖沖分享紅墻生活的陳周愣了,李承澤也恍神了半瞬,緊接著就是隱隱地后悔。 當初,兩人因為這個婚約,認真吵了一架的。 陳周也是從那次吵架之后,開始有意無意地疏遠了這段關系。 陳周是從大哥那里得知李承澤訂婚的消息的。他和陳周講到李家和童家合作,沉吟了一會,似乎在想名字:那個一直跟老二鬼混的李家繼承人,要跟童家聯姻。 是李承澤?陳周面無血色。 陳則晸捻滅了手里的煙:是,和童家那個二小姐,叫什么忘了。 叫童妍妍,李承澤總叫她妍妍,尾音微微上揚,揉著細碎的溫柔。 二十一歲的陳周第一次從這個嬌嬌軟軟的小女人身上嘗到了嫉妒的味道。 李承澤從來不是什么安分的人,身邊的女人不斷,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換,女人于他就是調劑生活的一道甜品,每個吃上一兩口,膩味了,丟開便是。那時她也是真的喜歡他昏了頭,看得多了竟也就不在意。 他喜歡飄忽不定,隨他就是,只要沒有定下來,她都是有可能的。 她一直都覺得,雖然李承澤從來不表明對她的意思,但自己卻實他心中最特別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