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幣
硬幣
商場不是近兩年新開的,反而有了些年頭,從早情回到這里讀書開始,置辦生活用品,買零食,大都會往這里跑。 李平川的住處離這里有點距離。 不過是順路走到這里,便在這兒停了。 自動扶梯沒有臺階,平鋪著延伸至二樓,早情從小就不喜歡這種扶梯,總覺得沒有安全感,一腳踏上去,還沒站穩,便條件反射地扶住了李平川的手腕。 他沒躲,任她扶著。 扶梯遞送著升高了,能清楚看到一樓搭建的兌獎區,還有一間簡陋的彩票店,擠滿了三四十左右的男人。 這個時間,出來閑逛買菜的人不少。 站在入口,也能看到往來擁擠的人群,以及促銷的廣播聲,小朋友的叫喊聲,所有交織在一起成了一張網,悶得不透風。 李平川要去拿推車。 早情摸了摸口袋,一片空空,沒有硬幣,我去換一個。 李平川記著這一茬。 這個超市的推車都要一塊錢硬幣才能解鎖使用。 他早就準備了。 不用,有的。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塊錢,放在推車把手上圓形的凹槽,鎖隨之打開,抽出一條鐵片。 早情在一旁盯著看,卻是用有點不可思議的眼神。 你經常來這兒嗎? 沒有。 這里的商場,無論怎么算,都離他不近。 推車在李平川手上,早情還是象征性地搭了一只手上去,跟他一起推,在擁堵著的貨架之間行走,與其說是跟他一起推,不說是她抓到了救命的浮木。 在這樣的環境下,她可不想跟他走丟。 想起那枚硬幣,早情忽然在李平川挑新碗筷時提起了從前,你記不得記得你以前還幫我撿過錢。 李平川垂著眼睛,看著那只碗,什么時候? 覺得不滿意。 李平川把碗放下,碰巧身后有人推著車,要在狹窄的空隙里通行,他象征性地向早情身邊靠攏了些,讓她一時啞然,空洞得答不上話。 沒聽到她的回答。 他又問:什么時候? 早情舔了舔唇,把自己的色心收起來,讀書的時候啊,你忘了? 李平川搖頭,不記得。 也許是記得一點的,但又不那么清晰,不像紙筆記錄的那樣,精確到當天的天氣,但一定是有輪廓的。 大概是在學校的商店。 那里規模很小,只賣一點小零食和水,外加一些紙筆,所以每到課間總是人滿為患,是要排隊的,大多人會等午休時間再去。 那天早情是去買新作業本的,因為考試分數太低,老師偏偏罰她抄試卷,那么多知識,一個作業本都抄不完。 她憤憤不平,站在隊伍前一個勁地嘟嘟囔囔,說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 沒注意到站在身后的李平川也是正常。 就那樣,隊伍前進,李平川在煎熬中聽她罵完了英語老師的祖宗十八代。 他那時候甚至覺得,早情挺適合去說單口相聲的。 等到結賬了。 她連掏錢出來的動作都帶著怒氣。 動作幅度太大,以至于帶出了兩枚硬幣掉到地上,彎腰找了一圈,也只找到一個,另一個,其實就在李平川的腳邊。 她卻愣是像瞎了,怎么都沒看見。 可她的眼睛其實很清楚,也沒有近視,反倒是李平川,有五百度近視,在學校偶爾會戴眼鏡。 那次他沒戴,也能在腳邊看到那枚花色向上的硬幣。 最后又不知怎么張嘴提醒早情。 只好自己撿了起來,遞給她。 她卻好像跟他已經認識了好幾年,熟絡又自然地說:原來在你這兒啊。 他沒說話,繼續等著結賬。 早情收了零錢走出隊伍,在商店外等著他買水出來,本來是想說話的,卻被同學叫了一聲,順勢便跑過來,搭著她的肩問:看什么呢,罰抄本買了嗎? 她得意洋洋地舉起那枚硬幣。 夸大其詞道:你猜這是什么? 同學以為她傻了,錢啊。 她搖頭,這是被好學生摸過的錢,能給我好運的,說不定還能保佑我下次考試考滿分。 同學不相信,說她要考滿分,除非作弊。 那枚硬幣她的確沒有當真,沒有供起來,在當天就因為要買水喝給湊著花掉了,完全忘記了被李平川摸過。 起初是感興趣,好奇心,但不深刻。再后來,成了勢在必得,分別時,是膩了。 在早情復述的回憶里。 李平川基本挑完了晚上要用的食材,挑東西比聽她說這些更認真。 可早情不喜歡被忽略。 幾乎跳腳,你聽到我說的了嗎? 李平川又拿了兩包新的佐料放進推車內。 他有生活經驗,是上大學時必須積累出來的,哪一排的貨架放著性價比最高的東西,哪些東西在這個時間買最便宜。 他都知道。 所以能邊挑東西,邊聽早情說話。 聽到了。 早情扶著推車,向李平川身邊靠去,周圍太擁擠,所以她只能貼著他說話,我之后還跟同學說了,你知道我怎么說的嗎? 怎么說的? 我說那是月老在給我牽紅線,剛剛好就是你,注定我們要在一起的。 這個念頭太可笑。 也是到今天,李平川才知道當時早情是這么想的。 還有,我早就看到硬幣掉在你腳旁邊了,我就是故意讓你撿起來給我,好跟你說話。 聽到她這么說。 李平川才去看她,所以只是因為一個硬幣? 如果是這樣,他也不值了。 早情卻否認。 硬幣是輔助道具,它能掉在你身邊,才是一枚好硬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