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春心尚困梢頭
十九、春心尚困梢頭
興慶宮外。 一個一團冰雪可愛的小女孩在邁著兩條小短腿飛跑著,后面是一個急匆匆的宮女在追,小郡主,你慢點,小心摔倒。轉瞬間小女孩已到他身邊、緩身停下,好奇的咬著手指盯著他和身后的數名隨從。 瞬間時光輪轉,他眼前浮現出二十年前剛剛入宮的玉兒,那時的她也便這般大,卻因生母猝然離世而孑立無依,和眼前的小人兒如出一轍,在耀眼的陽光下似化為一體。 他走近她蹲下身和她平視,看著她粉雕玉砌的小臉。小姑娘也轉頭看向他,那雙小鹿般眸子的專注凝視讓他心頭發顫,似乎時間倒流到一切初始,而撫平了那雙眸子里曾經的痛、怨及哀傷。他片刻失神,而小姑娘拽拽他的衣袖,小手指著不遠處和他說,球球,球球。 他起身幫她撿回球,遞回她手里。小姑娘頓時開顏而笑,抱著球羞澀地撲到剛剛追上來的宮女懷里,埋頭抱住她的腿,依舊回頭好奇地打量他。 宮女匆忙福身請安,奴婢沒看好小郡主,沖撞了皇上,皇上恕罪。他擺擺手以示不必在意,出口問,這是...暉王的小郡主?,宮女急忙回復,是,暉王妃今日進宮看望太后,特意帶著小郡主給太后瞧瞧的,就在那邊。奴婢這就帶小郡主回去。 他肅立,背手看著宮女懷抱著小女孩順著走廊朝涼亭逐漸遠去。 遠處,他看到涼亭里身著淺綠春裝溫婉女子的剪影。而那小姑娘從宮女懷里下來,急急的爬上了她的膝頭。她低頭吻吻女兒頭發,接著梨渦淺笑和對邊的太后在說著什么。 怔忪中,他仿佛看到稍大點的玉兒、蹦蹦跳跳在宮里和暉弟追逐打鬧。弟弟總是喜歡逗她,搶她的東西,揪她的頭發,笑她沒有娘沒人要。他比這二人都大出好幾歲,已然懂事,他總是護著她,斥責弟弟不許這樣說meimei,不許捉弄meimei。她溫熱的小小身子撲進他懷里,總委屈的嗚嗚直哭,哥哥你看他,暉哥哥他又搶我東西了,或是揚起那癡癡的小臉,曜哥哥最好了。 轉頭是弟弟的頑笑,他才不是你哥哥呢,曜他是我親哥哥呢,哈哈,再過幾年他就不理你了,不要你了。 又轉頭是母后和一眾宮妃命婦們閑暇時的逗笑,玉兒在這宮里最喜歡誰?,她揚著驕傲的小臉,最喜歡曜哥哥,曜哥哥最好了,什么時候都會保護玉兒。大家故意逗她,你曜哥哥過幾年娶了小媳婦可就不要你了,她急急搖著小腦袋,不要不要,那玉兒要當曜哥哥的小媳婦,你曜哥哥可是皇太子,他的小媳婦以后可會是皇后呢,皇后是要飽讀詩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母儀天下的。玉兒你這副臟臟的小樣子可怎么當皇后。她哇的哭出聲,不要,玉兒不要,玉兒要當皇后,玉兒不要曜哥哥走。而一室人眾被她的天真可愛肅然當真逗得哄然起笑。 待她十五歲及笈后再見,他未料昔時憐惜疼愛當作meimei般的人已悄然長大成人,亭亭玉立,裊裊娜娜??吹剿嗖粡屯舻睦硭斎?,而羞澀側首,梨渦淺淺,蛾眉曼睩,秋波微轉,如一朵出水芙蓉,印在了他的心上。他頓知自己的淪陷,由此領悟到了曾讀過的無數詩詞中那古今歌頌的柔軟情感。 不久,父皇薨然辭世,而他踐祚帝位。彼時,他羽翼未豐根基未穩,對權臣結黨營私把握朝政痛恨入骨、又一時無以奈何。而其中以單雄最為嘴臉丑惡,一時指鹿為馬、只手遮天。他既已然親政,而后位尚空懸,朝中各個派系世家貴族權臣將相紛紛機關算盡,推舉各自門下適齡女子入宮,全因后宮與皇后事關體大,畢竟太子與國運一脈相連。 說到娶妻結發,他腦中閃過玉兒那常常出現在他夢中的身影,而暉弟,他未料到竟也是對玉兒青眼有加。他才想起弟弟少年時對玉兒的調皮,全是不懂事時喜歡一個人不知所措而故意捉弄,以引起她的關注。 他恍悟了當年單雄早早送女兒入宮的深謀遠慮。他咬牙切齒,深惡痛絕,誓不讓這只老狐貍計謀得逞。然而終是不舍將玉兒拱手讓人送給弟弟,到底是放縱了自己的私心把她留在了宮中。 其后,他打壓權臣,扶植弱小,令其鷸蚌相爭,左右牽制,把握人心,而后圖治。如今登基近十載,天下朝堂已盡然握在掌中,而國泰民安、風調雨順。 奴才這便上前向太后通報?,身后的太監輕輕發聲試探,打斷了他的回憶。他擺擺手,阻止了他,朕午后再來吧。 如果、是說如果、他如此迫切的祈望,這也本可以是他的女兒、和他的妻陪他的母后樂享天倫。他遠遠看著那幕,未加打擾便走遠。 回到承乾殿,他稍作小憩。朦朧中,他看到身著薄紗玉體半裸的玉兒跨進了殿門。 那是他曾無數次細細回味的畫面,如千百次那樣,她走近他,羞澀卻大膽的褪去寢衣,露出的一副柔膩身子白璧無瑕,只除過上臂綻放著的一朵小巧艷麗的蓮花,他頓感自己的熱血沸騰。這次,他未推開她,也未因胯下三寸的站立腫脹疼痛而格外惱羞暴怒,他伸手摟住了她,而她羞澀淺笑,承接著回應著他的熱情。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那是一滴晶瑩的淚,從睡夢中他的眼角無痕滑下,再無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