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

    伍．

    小二面對懷言也沒什么戒心，思索了片刻直言道，來的好像都是那三座宮里的護法。對了，洗愁宮的護法是個頂俊美的男子，不少小姑娘一見傾心，跑到我們這客棧來守株待兔。小二說著說著大咧咧笑起來，不過我這幾天都沒怎么見他出來過。

    懷言聞言蹙了蹙眉，她對洗愁宮的兩位護法有幾分印象，洗愁宮中女子居多，護法都是女子，哪來的小二口中的俊美男子？

    洗愁宮的護法是男子？你確定沒有搞錯？

    小二喝了一聲，當然啦！做我這行干啥不行，記性總不能太差??！洗愁宮那位是個白色衣服，相貌極好，但是面無表情，脾氣倍兒差的人。來的時候他被一個人擠了一下，直接把人給推出去摔得渾身是血！嚇了我一大跳！

    懷言沉思片刻，在腦海里搜尋了一圈，也沒有任何對小二口中形容的人的印象。

    她不在的這幾個月里，洗愁宮突然換了護法，還首開先例的換了男子作護法，這委實有點不對勁。她敲了敲桌子，也不好再問下去，落筆寫了句感謝的話便讓他離開了。

    她暗忖自己得把這事情弄清楚，萬一和謝沉淵的陰謀有關就不妙了。但是以她現下的處境，并不是與故人直接把話說開的時機，只能伺機行動。

    她隨意吃了兩口，走到了屋里，吩咐小二送了紙墨進來。

    雖然修為沒了，可是懷言寫符咒的本領還在，相比靈力術法，她更擅長的其實就是咒符。前者需要扎實的基本功與極強的毅力，修行不易，一路上會遇到各種各樣的瓶頸，大部分人會被卡在某個一般的境界，只有極少數人能掌握與天地日月、江河湖海相通的浩瀚力量。而咒符之術更像是一種捷徑，用咒符可以更容易地召喚遠超于自身修為的力量，但是它對身體的消耗，天賦的要求也更高。

    懷言很小的時候就清楚她體內靈氣并不濃郁，若是走普通的修道之路基本沒有出頭的機會，是以選擇了將自己的重心放在了咒符之術上。

    她無法用靈力寫符，只好在胳膊上劃了一道，滴了幾滴血在紙上，用毛筆沾了血畫符。她寫好以后，對著紙面輕輕吹了吹。她有點緊張地拎著紙到窗邊，推開窗，閉眼在心里默念，直至耳畔響起一聲驚雷，她才睜眼。

    晴空當照，萬里無云，方才的雷聲仿佛只是錯覺罷了。

    樓下傳來一陣喧嘩，剛才打雷了？嚇死俺嘞，俺看這天好好的??！

    幸好，由于修為散盡的緣故，她的符力量消減了大半，但是不是完全沒用。懷言舒了口氣，拋下了紙躺到床榻上，她猜謝沉淵既然愿意放她出來，一時半會也不會派人來追她。她簡單寫了個符丟到門上，復又躺回身，把被褥拉到頭頂，完整地蓋住了自己，沉沉睡過去。

    長明宮主殿。

    面容僵硬，臉色慘白的傀儡腳步虛浮地走了進來，來到謝沉淵面前，恭敬地低頭，聲音干澀怪異，宮主，姑娘已經離開。

    她發現你了么？

    未曾。

    繼續看著她，最近不必再向我匯報了。

    是。

    傀儡始終垂著頭不敢直視宮主，見他遲遲未讓他離開，呆呆地掀了掀眼皮，一眼就被宮主紫色衣袍上繡的深黑色花朵勾住了，忘記了什么禮節，一眨不眨地瞪著眼看著那處。黑色的花姿態迤邐，花形飽滿，還隱隱約約散著一種糜爛的異香。

    你在看什么？宮主的聲音透著極淡的笑意。

    傀儡卻悚然一震，呆滯地重新埋下頭。

    一根修長如玉的手指伸到了他眼前，她認得你，所以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不過她若是在你眼皮底下出事，便不會這么簡單了。你的父母妻兒也惦念你許久了。先退下吧。

    傀儡渾身一震，但是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磕了個頭小心地退出了大殿。

    制作傀儡時，強大的制作者可以選擇是否抽走傀儡的情感，謝沉淵抽取了他的七情六欲，還為他留下了一竅和記憶。他無法除了謝沉淵命令之外的事做出反應，可是他能聽懂他的話。

    謝沉淵負手而立，目光平靜地落在穹頂。

    黑霧籠著穹頂，霧氣深處墜了一顆星星一樣的東西，小卻亮得驚人。

    謝沉淵眼神冷寂，抬手，指尖竄出一團黑霧，飛上了穹頂，將那顆星星一口吞了下去，又心滿意足地飄進了謝沉淵的袖子里。

    星星掉落，露出的地方鉆出了一條黑色的龍，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透了謝沉淵的胸膛。

    謝沉淵毫無反應，胸口被穿了個洞，露出了森森白骨，卻不見一滴血。他抓住了那條黑龍，眼底冰寒，唇角的笑卻艷麗，蠢東西，我是殺不死的。我勸你在我抓到那個東西之前最好安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