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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花園/6
六 露臺上的戶外燈恰好壞了幾盞,茂密的樹葉與夜晚結合,構建出一個絕妙的暗角。直到那個人走出陰影,顧規忱才認出剛才喚自己jiejie的人是孫孝冉。夏夜酷暑難耐,孫孝冉將制服外套搭在肩膀上,打底襯衣的頭三個扣子也被他解開了,他雙手插在褲子兩側的口袋里,走到顧規忱面前時已經完全恢復了幾年前在她手底下受訓的青澀樣子。 “我說,剛才你對著同事比手槍,你擊中我了,jiejie?!?/br> “你不在上面跳舞,怎么來這里?別給我惹麻煩,快回去?!?/br> 顧規忱問,手在褲子口袋里摸索了半天也沒有翻出火機來,一只手恰到時宜地伸到她的面前。 她認出了孫孝冉用的打火機,這是他在軍區結束受訓返回本軍區時自己送給他的道別禮物,那時她的爸爸還身居高位,因此即便只是送給一位學員的禮物,她也豪爽地選擇了一個頂貴的品牌。幾年過去,火機的金屬外殼上不免留下使用過的痕跡,但還是可以看出它的主人是十分愛惜它的,顧規忱低頭,讓煙湊近火苗,爾后深深地吸了一口,貫穿喉嚨的涼爽令她清醒了不少。 孫孝冉反問:“jiejie,我是你的麻煩嗎?” 站在燈下,孫孝冉發現顧規忱的睫毛膏已經有點兒暈開了,像一團很小的黑色云朵粘在她的眼眶,她和上次分別時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孫孝冉卻分明感覺到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深了許多,她正在以一種不合理的速度衰老著。 “如果我跟你現在被誰發現了,那你就會給我帶來麻煩,快點兒回去吧,別和我走得太近?!鳖櫼幊勒f。一半是因為父母落難后家庭地位的今非昔比,一半是因為倘若被蔣璟煥知道了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人在冰面上行走,每一步都必須小心翼翼。 “在霍爾堡發生的事情,你是真的什么也想不起來了嗎?我不相信你會真的失憶,你害怕什么人知道嗎?”孫孝冉全然沒有要結束對話的意思,反而與顧規忱站得更近了。 顧規忱明白,對于孫孝冉這樣習慣了凡事都有人為其兜底的少爺而言,柔和的規勸必然只會教他更加反叛。她不回答,孫孝冉也保持著緘默,煙灰已經積攢了長長的一截,落在軍靴的鞋頭碎成粉末,一根煙燃盡后他們默契地都點燃了另一根,顧規忱轉身,走到了樹下的陰影中,孫孝冉跟在她的身后。 “我能理解你不相信我是真的失憶了,畢竟我自己也覺得這件事情太扯了。我也很想知道在霍爾堡發生了什么事情,我犯了很嚴重的錯誤嗎?還是你犯了很嚴重的錯誤挨了我的罵,讓你記恨到現在?”顧規忱有意讓氣氛變得輕松一些,孫孝冉必然不是偶然在這里遇見自己的,那么只能是他刻意跟了過來,有什么事情能讓一個二十出頭的男孩子特意從晚宴中溜出來,她讀過關于霍爾堡行動的報告,僅僅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抓捕任務而已,累死的任務她完成過無數次,對孫孝冉而言這又會有什么特別嗎? “現在我相信你是真的失憶了,因為如果你還記得,是絕對不會這樣糊弄我的?!睂O孝冉說,語氣也平和下來?!半x開霍爾堡前的那個晚上,你喝醉了,然后我和你上床了?!?/br> 顧規忱啞然。她無法判斷真假,她和孫孝冉是真的在分別前滾上了床,抑或這是孫孝冉在將計就計。她全力維持著表面上的鎮定,手緊緊攥拳,指甲深深扎入掌心。 “我應該想到的,像你這樣的年紀,從宴會里跑出來找我,幾次逼我去回憶,不是為了這種事情,還能是因為什么?!鳖櫼幊赖椭^,嘴唇幾乎被她咬破,拿著煙的手夸張地發抖著,但她還是盡量以平靜的語調回應著孫孝冉。這簡直荒謬。 “你就是這樣的反應?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失憶了嗎?別編這種謊話來騙我?!睂O孝冉說,固執地凝視著顧規忱的臉。 “我真的失憶了,你覺得我會編出這么幼稚的慌言來騙你嗎?如果跟我上床這件事情對你來說這么難接受,為什么你不能像我一樣把這件事忘掉呢?你想要我怎么樣?你要怎么樣才能忘記這件事?”顧規忱問。她必須要竭力弱化這件事情的意義。孫孝冉在她面前稱呼蔣璟煥為學長,而以蔣璟煥一貫的行事作風,倘若不是真的足夠親近,他絕不會允許誰在公眾場合這樣稱呼自己。假如被蔣璟煥知道了她與孫孝冉曾有過的荒唐歷史,她毫無疑問會被蔣璟煥拋棄。 是的,他想怎么樣呢,孫孝冉在思考著同樣的問題。從霍爾堡撤離的前一晚,他在進行夜晚例行巡查時撞見了正在通訊室里抱著酒瓶痛飲的顧規忱,狹小的空間只有一個聊勝于無的通風口,夜晚無人工作的房間都會把空調關閉,他和顧規忱面對面站了一會兒,臉頰便感到guntang。曾經那位嚴格而驕傲的女教官當時只穿著襯衣坐在地上,領口大開,女性的特征一覽無余。他伸手試圖把顧規忱從地上拉起來,結果自己卻反而被她拽到了地上,也許從一開始他便想著要坐到她身邊去。很自然的,顧規忱主動吻了他,他將臉埋進了顧規忱的胸口胸口,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手指是什么時候探進了她衣領以下。顧規忱在哭,他不明白那些眼淚會落下的理由,或許是思念著她的家人吧,孫孝冉只想要用親吻和觸碰去撫慰她。 孫孝冉還記得他們是如何脫去了彼此的衣服,顧規忱的胸衣落在他的腳邊,隨后又是如何開始撫摸對方。但是現在顧規忱站在他的面前,平靜地向他拋出最直白的質問,那天晚上的記憶被她抹去了,仿佛喝醉的人不是她,是孫孝冉自己。孫孝冉是聽到過旁人對顧規忱的議論的,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使用身體作為武器,也許他也只是顧規忱計劃中的一個目標,她的坦然摧毀了孫孝冉對她的敬畏和折服。 “所以和一個人上床對你來說是一件這么普通的事情嗎?”孫孝冉問。 “難道對你來說就不是嗎?六年前你跟和你同組的女孩子在洗手間胡鬧的時候可不像你現在這么純情,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呢?”顧規忱聳聳肩。在今晚以前她一直計劃著要如何才能知道自己失憶的那段時間里究竟發生了什么,蔣璟煥再三回避,想來自己是不可能從他口中套出什么,她原以為孫孝冉能夠幫助自己回憶起一些事情,現在卻只恨自己弄巧成拙的執著。 “我會記得是因為那天晚上你和我說……” 顧規忱打斷了孫孝冉的話?!澳悄懵牭降脑挾际俏液茸硪院笳f的胡話,你不會相信一個醉鬼的話吧?”顧規忱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她已經離開了崗位太久,幾根煙的時間都過去了,再不回去的話,怕是要被督察抓個現行,免不了又要寫檢討?!盎厝グ?,那天晚上我喝醉了,如果這件事情讓你很困擾我跟你道歉好嗎?如果我說了什么,那些全都不算數的,也不是真的?!?/br> “所以你那時哭著和我說你很難受,你想要走到太陽底下去,這些也都是假的,你的意思是你現在很快樂?”孫孝冉確信自己的感受是準確的,那些切膚的快感不會撒謊,他還記得顧規忱右側的腰窩有一道增生的傷疤,他的嘴唇吻過時,顧規忱戰栗的身體也是真的?!斑€是說,你和別人說得一樣,習慣了用身體來謀利,發現我不能幫助你所以就搪塞我忘記?老師,你說謊的本事真是越來越差了?!?/br> “你說是就是吧,小朋友,你的確幫不了我什么,我要回去了,我還要執勤?!鳖櫼幊擂D身要離開,才邁出兩步就被孫孝冉拽回了原地。孫孝冉的成熟是寫在臉上的,她數次嘗試激怒孫孝冉,哪怕交談已經不愉快到了這樣的地步,顧規忱依然沒能從他的表情中讀出憤怒的情緒來。 “你怎么知道我沒有這個能力幫你,我能不能幫你取決于你用什么來交換,jiejie,你和我們說過的,在審訊中絕不能放棄自己的主導地位?!?/br> 這是在審訊技巧課上顧規忱寫在白板上的板書,他們還一起觀看了幾個堪稱教科書級別的審訊視頻。那時顧規忱穿著橄欖色的襯衣,挽起袖子坐在教室第一排的課桌上??傆酗L從窗戶的縫隙里灌進來,教學樓還是一派老式的裝潢,直到他們結束實訓也沒有把窗戶修好。有一天顧規忱穿了制服裙,風把她的裙擺撩起來時,所有的男生都將視線集中在她的大腿,而她卻鎮定自若,迎著風將額前的劉海撥到腦后。 無論是在那之前,還是在那之后,他也曾探索過其他女性裙下的世界,這樣的事情對他而言不再具有新鮮感,可是當他與顧規忱在霍爾堡再次相遇時,往日那些被他拋之腦后的記憶前段便統統被激活了。那是他比自己年長不了幾歲的老師,他在床笫之間輕聲稱呼她jiejie,無論如何他抗拒將顧規忱與旁人議論里的那個蕩婦形象劃上等號。 “你們果然都一樣,在這方面真是從來都不會讓我失望?!鳖櫼幊勒f,她的胸口突然感到悶痛,劇烈的壓抑感令她喘不過氣來?!澳堑饶阆牒靡檬裁磥斫粨Q我的身體的時候再來聯系我吧。如果你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和我睡過也沒關系,名聲對我來說早就沒有意義了,反正你本來也就覺得我是個婊子不是嗎?” 顧規忱說完就轉身朝樓梯走去。原先好不容易才被自己克制住的那種慌亂和焦慮感再次從四面八方包圍住了她,她踉踉蹌蹌地回到走廊,萬幸的是督察并沒有巡邏,組員們正聚在一起聊天,也并未意識到顧規忱已經離開了一段時間。她嘗試讓自己冷靜下來,卻連站穩在地面上力氣都沒有,巨大的情緒波動帶來的肢體化反應讓她無法控制地雙手發抖,被人扼住了喉嚨的窒息感又教她想要嘔吐,倚靠著最后的鎮靜,顧規忱撞進了洗手間,關上門之前特意通過后臺程序將洗手間整體反鎖,確認過不會有人能進入洗手間之后她沖進隔間,跪在地上開始干嘔。 直到今天,自己的家人已經在蔣璟煥的庇護下生活了兩年,從各種意義上而言,蔣璟煥不可謂不是他們家的恩人,同時也是她正在愛著的人。但顧規忱從沒有沒有想過要讓家人知道自己已經委身做了一位已婚軍官的情婦,她甚至連去幻想這一情景的勇氣都不具備。兩年前一個深秋的午夜,蔣璟煥的副官將喝得爛醉的她堵在低級軍官俱樂部的吧臺前,她不認識來人,甚至還在遲鈍地理解著他對自己說的話,一杯冰水就澆在了她的頭上。 “我的長官可以幫助你和你的家人,但你現在已經沒有什么可以用來交換的了,當然你也不是什么都沒有,否則我也不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如果你愿意,明天早上酒醒之后去全季酒店的2608房間,我只說這一次,希望你能記住?!?/br> 當時蔣璟煥的副官這樣說。那天晚上她直接乘坐城市軌道到了酒店的房間里過夜,喝醉后意識的模糊讓她忘記了自己是怎么洗過了澡又怎么卸了妝的,浴室里女性會實用到的日常用品一應俱全,床上用品也不像是酒店統一使用的款式,預訂酒店的人大概有十成十的把握相信顧規忱會接受這項交易。只是她找遍了房間的每個角落都沒有找到任何一件能夠遮蓋身體的衣物,讓一個女人第一次與一位陌生人見面時就赤裸相對的確是對她人格與精神的雙重羞辱,洗過澡后她連吹干頭發的力氣都沒有就鉆進被子里沉沉地睡著了。第二天醒來時她因為宿醉而頭疼欲裂,掀開被子走到客廳想要為自己倒杯水時,就與穿著制服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蔣璟煥打了個照面。 “他們居然忘了給你準備衣服,不過你昨晚穿的衣服已經干洗好了,你可以換回你昨晚的衣服,也可以穿浴袍,然后過來和我說說話吧,我們雖然見過,可是這是我們第一次獨處吧?!笔Y璟煥放下手中的杯子對她說。 這即是他們關系的開始。她赤裸著站在衣冠楚楚的他的面前,卻只在擔心著自己的頭發是不是太亂了,宿醉后的臉有沒有浮腫。明明那個男人是被制服修身地包裹著,權力帶給他的自信甚至是自負構建出一道堅實的墻,只有顧規忱自己明白,她是受到了那雙桃花眼中虛偽的溫柔的蠱惑。 愛上蔣璟煥只是她為合理化自己的行為與身份所找尋的理由嗎,所有的答案都已不再重要了。因為縱使她不斷說服自己接納現狀,也還會有人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自己早已今非昔比,身體是她最后的資本,她是能夠被交易的。 顧規忱強迫自己嘔吐,但最后也只是吐出了些胃液,她的心跳得很快,檢測手環感應到異常發出了蜂鳴聲。在經過精細消毒的馬桶蓋上趴了一會兒以后,顧規忱覺得自己有了能夠重新站起來的力氣,她走到洗手臺前接了一杯漱口水,漱過口后又整理了一會兒頭發,心跳的頻率并未下降,窒息的感受愈發明顯了,但崩潰也是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的。 突然有人敲門。 顧規忱立刻整理好了自己的著裝,但站直身體的一瞬間想要嘔吐的感覺又涌上了喉嚨,她只好又躬下身體,盡力扮出溫柔的聲調說:“很抱歉女士,這個洗手間因為存在著安全隱患暫時停用了,請您使用樓層另一側的洗手間?!?/br> 敲門聲停止了,隨后顧規忱聽見了那個自己極度熟悉的聲音。是蔣璟煥。蔣璟煥在門外說:“開門,讓我進去,快一點兒?!?/br> 顧規忱再次看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沒錯她現在看起來很狼狽。但那是命令也是蔣璟煥冒險才施舍來的溫柔,顧規忱沒有抗拒的理由,她打開了門,在蔣璟煥走進洗手間后再次通過程序將洗手間上鎖,然后她的身體與情緒便不再受自己的控制了。 “長官,長官,我好想你,為什么你現在才來看我呢?長官,我們已經很多天沒有見面了不是嗎?” 顧規忱將自己的臉埋進他的懷中,蔣璟煥看著這個已有一周沒見的女人幾乎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要大哭出來。她貼他很近,也很緊,恨不得要將自己嵌進他的骨骼中,以至于他開始擔心自己制服上的鈕扣會硌疼她的臉,她還在他的懷里一面哭一面含糊不清地說些什么,他不得不輕輕用手捧起她的臉。有太多的眼淚了,哭得這樣用力恐怕心也會變皺的吧。蔣璟煥想,顧規忱仍然緊緊地環著他的腰,乖順地由他抬起了自己的臉,看著他的眼神中是最虔誠的教徒在祈禱時的執迷與狂熱。 “我們小忱,我的小寶寶,先不要哭?!笔Y璟煥用手輕輕拍打著顧規忱的后背,處于崩潰邊緣狀態的顧規忱激活了他在她孕期時幫助她處理情緒的肌rou記憶,那段時間里她停用了一切藥物,情緒崩潰成為家常便飯,而在與他們的女兒相處的這段日子中他又重拾了作為一個關照者的溫柔和耐心,說到底哭是人類在釋放情緒時的本能反應,他又怎么能對這個被他一手摧毀的女人不加以憐惜和疼愛。在他看見她跌跌撞撞跑進洗手間時他便突然聽不見宴會里的音樂和寒暄了,他必須查看她的情況。 “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情?是有誰說了讓你不開心的話嗎?告訴我他們是誰,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沒有人可以再欺負你了,我已經和你的上司說了,你有別的任務,不用再留在會場了,所以等一等你就直接回宿舍休息好嗎?我的小可憐,我很抱歉?!彼拖骂^去吻她的眼睛,用嘴唇抹干她的眼淚。直到她漸漸平復下來,不再那樣劇烈地發著抖。 “沒什么,沒事兒,我就是太想你了,我太想跟你說話了,為什么你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個陌生人,我太想要你愛我了?!鳖櫼幊酪琅f輕輕啜泣著,并且在啜泣中努力尋找能夠表述自己心情的字詞。是的,她太需要他了,如果她連他的愛也得不到,她就真的只是一件商品了。 “很快我們就能每天都見面了,還有,你也很快就可以跟你的家人見面了,下個星期你就可以探視他們,如果你想,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笔Y璟煥牽起了顧規忱的手,將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前?!暗葧耗憔椭苯踊厮奚?,然后吃藥休息好嗎?后天我就接你回家?!?/br> “真的嗎?我是說,你說的兩件事,都是真的嗎?”顧規忱抬起頭,用手背抹了抹臉,精致的妝容因為摩擦而有些斑駁,她顧不得自己現在的形象,急切地向蔣璟煥確認著自己方才聽到的話。 “是真的,我向你保證好嗎?”蔣璟煥言辭真誠且懇切。 “謝謝你,長官,你快回去吧,可是你這樣進來女性洗手間,會被攝像頭拍到的,我等等就去把錄像刪除掉?!鳖櫼幊涝谑Y璟煥的懷里合上了眼睛,她貪心地去嗅聞蔣璟煥身上的味道,這個晚上有兩個男人因為她而從晚宴離席,他們熟悉彼此的同時也熟悉著她,但她卻絕不能讓他們之中的任何一人洞察到自己是以怎樣一種荒唐的身份,讓他們同時介入進了她的生活。 顧規忱很難不感到焦慮。她貼在蔣璟煥的胸腔左側,這是距離他心臟最近的位置,現在她終于能夠確定自己也在那顆心中占據了一方領土。她愛他,哪怕逾越了道德界限,而他也愛著她,即使是片刻而模糊的。 “那就讓他們看到吧,不會有誰敢對你說什么的,是我要謝謝你,我的小寶寶,別再對我說謝謝了?!币驗樵撜f謝謝的人是我。謝謝你包容我的自私和冷漠,謝謝你生下一個世界上最可愛的女兒,她的出現允許我去毫無保留地愛一個人,讓我放下所有對得失與利益的計量。 他們不再說話。蔣璟煥專注地去回應她的吻和擁抱,制度上的金屬扣子與配飾摩擦碰撞出的動靜讓他想起了很久以前讀過的書中的一個形容——“骨骼中的貝斯聲”。假若不是時間有限,他與顧規忱必然已經沉溺在更深一層的快感中了。 親吻撫摸,他們的手都無法從對方的身體上移開,他解開了顧規忱襯衣的扣子,他用掌心去接收她的心跳聲,理所當然也包裹著她的rufang,宴會廳中四目相對便移開視線的慌亂、在人群中一眼就發現對方的默契,在這一瞬間都被賦予了全新的意義。過了一會兒,直到顧規忱因為缺氧而大口喘氣時,他們才停止了擁吻。顧規忱已經不再哭了,又一次的,蔣璟煥將她治好了。 “我先出去吧,如果周圍沒有人我就把門禁解除,然后你再出來?!痹俅味虝旱負砦呛?,顧規忱先走出了洗手間,隨后一面頭也不回朝電梯走去,一面將系統的門禁接觸。直到走過一樓的露臺,燈下依舊有一個人正站在那里。愛誰誰吧,她的任務已經完成了,顧規忱這樣想。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身后傳來的爆炸聲給盯住了腳步。突如其來的巨大動靜讓她下意識抱頭趴下,幾秒鐘過后她反應過來,爆炸就發生在一樓的露臺,那里剛才還站在一個人。二樓正在舉報宴會,高官們此時是必然不會走出會場查看情況的,在確認過現場附近的安全之前,也不會有人到這里來。 站在露臺上的人會是孫孝冉嗎? 顧規忱從地上站了起來,簡單地查看過周邊情況后就往露臺跑去。果然是他,顧規忱立刻蹲下抬起孫孝冉的手腕,萬幸的是手環的屏幕顯示孫孝冉的生命體征依然穩定,只是因為爆炸帶來的震動而陷入了昏迷。 她放松下來,準備通知拆彈小組和醫療館到現場來。然而,她突然想到,即使后臺程序顯示周圍的監控探頭已經損壞,但恢復監控錄像也并不是無法做到的,充其量是花費的時間要更多些。數據一旦恢復,蔣璟煥必然也會知道她曾和孫孝冉私底下見了面,到了那時她又該如何解釋呢? 猶豫了大概一分鐘,孫孝冉身旁的手機引起了顧規忱的注意,屏幕雖然碎了,但手機卻停留在cao作界面。 她探過身,手伸到孫孝冉身體的另一側,將孫孝冉的手機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