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死生契闊，與子成說11

    “我是一堆建筑物的廢墟，我永遠只是一片廢墟，而它們的建造者在施工進行到一半時，突然厭倦了思考自己的所建之物?！?/br>
    ——

    在重遇他時，竟是在“宮”。

    合作商太太挑選的地方，燈光迷亂，幾位女士曖昧地問她，龍溦，來過么？要什么樣的男孩子，jiejie給你挑。

    她嫣然一笑，委婉地拒絕了。

    直到看見徐勁霆走進來，坐在一位跟她不太熟的女人旁邊，龍溦從沒想過，他們之間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重逢，她心頭涌上憤怒、嫉妒和困惑。

    那晚她喝了不少，眉清目秀的小弟弟嘴巴特甜，哄得她一杯杯往肚子里灌，她知道，他是看見她了的，她也知道，后來他跟著別人走了。

    要多嫉妒才會問他們經常去的住處，要多失望才會在那個小區樓下等了整整一天。

    眼睛都熬紅了，才看見他吸著煙走出來。

    她不敢叫他，一步步跟在他身后，他也隨她跟，兩個人就那么走了半個多小時，走到他出租屋門口。

    她的高跟鞋都磨壞了，一瘸一拐地停在他背后，看他掏出鑰匙來，轉了兩圈，開了門，他回過身來，龍溦看到他領口邊若隱若現的紅痕。

    “你想跟到什么時候？”她這才發現他的聲音變了，變得嘶啞，低沉，不復明朗。

    “徐勁霆，”她去拉他的衣擺，又被他拂開，“你為什么不理我？”

    他敞開門，人走進去，開了燈，坐在一張老舊的木質沙發上，“理你什么？”

    桌上是雜亂的啤酒罐，外賣盒子，煙灰缸，龍溦走進去，帶上了門，隔絕外面走廊一片吵鬧聲。

    她靜默地看著他，熟練地點煙，待他抽完那一支，她走過去，俯身吻住了他。正欲輾轉間，卻聽見他說，“走開?！?/br>
    龍溦頓了頓，問道，“陳太，給你多少？我出雙倍，不行么？”

    她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譏諷，“出幾倍你都睡不了我?！?/br>
    “為什么呢？”

    “親兄妹么？或者你不嫌這個惡心，你去問問你爺爺？你mama？”他嫌惡地抹了抹嘴。

    龍溦呆愣著看他的動作，不自覺地問道，“我臟么……”

    “沒有。我最臟，我配不上你。你走吧?！彼鹕硗崎_了她，龍溦的小腿撞到桌角，很痛，但她忍住了。

    龍溦自然知道了他們分開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么，如同所有狗血的般，拿著那段視頻來威脅的徐母并沒有得到她該得到的，她因吸食某些藥物過量而產生幻覺，跳樓身亡，據說她死前仍看著那幢高樓樓頂。

    這一切，龍溦并不是從龍竟處得知的，因為爺爺早就移居意大利，原因么，大概因果報應，爸爸和mama在一次外差途中遭遇山體滑坡，滾落的巨大石塊將一切都碾壓地粉碎。失去獨女，白發人送黑發人，傷心傷身，那段青春戀愛留下的后遺如同陳年不愈的傷口，在每個人心中都留下了血跡斑斑。

    那么徐勁霆呢？

    龍溦忍不住想起他坐在一眾成熟老道的女人之中。

    其實，男人跟女人當真沒什么不同，來錢快的方法永遠只有這么幾個。

    他一個人的最初，還是在酒吧賣酒，大抵是長相太過出眾，不時有人來調戲兩句，后來，他遇到了第一個說要買他的人，初時，徐勁霆并不在意，直到連續三天他被趕出酒吧，第四天晚上一輛商務車停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才意識到，哦，這都是真的。

    那晚他其實并沒什么其他的感覺，不過就是，幫那個女的吹，手，上她。他好久都硬不起來，那時，他是想著龍溦的，他突然開始恨她，恨一切，最恨自己，變得這么不堪。

    有一回就有第二回，漸漸地，他也不賣酒了，有人找就過去，都是干，有什么差別。后來還是有差別了，從他干別人，到他被別人干。

    徐勁霆被人按著的時候，仍然是恨她的，他想著她，恨著她，才能活下去。人在沒有希望的時候，總要找一樣東西來依附的，要么愛，要么恨。

    他知道，恨的反面，常常是愛，但他不能再愛她，這世界上哪有哥哥對meimei那樣的？不行的，他不能再愛她了。

    他發現，自己特別像徐萌，這個發現簡直讓他窒息。

    陳太對他，真的挺好的，徐勁霆覺得自己立刻就要死了的時候，這女人出現了，她有錢也有權，包下徐勁霆，不是難事，重要的是，他很對她胃口。

    他們倆在一塊兒的時候，總讓徐勁霆想起跟龍溦在一起的時候，不是誰取悅誰，而是一塊兒動情墮落。

    徐勁霆記得有一天，他們做完，陳太裸著身子在他身側吸煙，喑啞的嗓子和幽怨的眼神，“如果我能愛你，就好了?！?/br>
    他忽然覺得很惡心，每一分，每一秒，身邊每一個人，都很惡心，似乎他們都是在泥潭里滾得全身都是黑泥，分不清面容的鬼。

    ……

    龍溦又一次看到徐勁霆時，他仍坐在陳太身邊，一雙沉靜的眼，手指捻著煙。

    陳太說要叫徐勁霆去拍戲，不然白瞎他這副好皮囊。于是將他引薦給龍溦，那年龍溦的娛樂公司剛剛起步，旗下藝人雖然就周窈一個，但龍氏背景深厚，不愁沒得發展。

    龍溦當即答應簽下徐勁霆，她有私心，否則不會那么爽快。

    那晚散伙前，她對陳太說，江麗姐，如果我說我跟你要他呢？

    陳江麗愣了愣，隨即笑開，拍了拍徐勁霆的肩，“你好運啦，龍總要你呢？你說說看，你想不想跟她？”

    徐勁霆不以為意，似乎習慣了，懶懶地勾起個笑，“您叫我去，我就去?！?/br>
    不知為何，那一刻，龍溦傷心極了。

    或許那會兒他們都失憶了，忘記前程往事，假裝一切從未發生，徐勁霆以歌手身份出道那天，電視臺外走廊的花堆得沒處下腳，他原本寂寂無名，堆砌出來的輝煌與盛大卻落入世人眼里。

    各種往事，各種口誅筆伐，他生生承受。

    徐勁霆不說，但是龍溦卻知道，一夜之間所有新聞被瓦解，清除，他依然是那個清風朗月的少年，雖然，那只是看上去而已。

    他生病了，心里的病。

    初次龍溦并不覺得奇怪，他半痛苦半歡愉地發泄之后，忽然獨自鉆進浴室；第二次，龍溦也不覺得異常，直到某天結束后，她在浴室外聽到他劇烈的嘔吐聲。

    她驚恐地推開門，才發現他的眼睛異常地紅，手掐著脖子，痛苦不堪。

    徐勁霆見她進來，睜著一雙霧氣重疊的眼，擰著長眉問她，“你真的不覺得惡心嗎？我這么臟，你呢？你覺得你惡心嗎？”

    他一下子變成脆弱的孩子，龍溦上去擁抱他，她貼著他的臉，熱淚滾落，“我們都忘記了，好不好？徐勁霆，我們都忘記這一切吧?！?/br>
    “可是我想過正常的生活?！蹦鞘峭耆扑榈男靹碰?，低啞的聲音在龍溦耳邊不斷回響，回響，回響……

    后來他們倚在客廳的沙發上，電視機里循環播放著一則廣告，熱鬧的喧囂中，兩個苦苦掙扎的人擁抱在一起，很久之后，龍溦聽見自己說，好，我答應你。

    心理治療時，徐勁霆并沒有告知醫生他和龍溦的關系，他知道，無論如何，他都沒法兒好起來了，他心中永遠有一種巨大的無法言說的痛苦，這種痛苦，將永遠跟著他，直到世界陷入無盡的黑暗為止。

    ......

    徐勁霆遇到李羊時，她正乖巧地坐在陳太身邊，素顏清麗，陳江麗看向她時，微垂的眼角透出異常柔和的光。

    他陷在所有燈紅酒綠之中，將一切盡收眼底。

    好像越接近真實，越唾棄真實。

    那晚他纏著龍溦做了很久，他想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么惡心？

    倘若他忘記呢？把一切都忘記呢？可以吧，也沒那么惡心吧。

    他可以不去過正常的生活，只要他變成無，無，無……

    他記得，龍溦的爺爺找過他很多次，凌辱的，威脅的，他發現每當他面對現實，心中總會無端端散出一種快感，一種被人痛打卻不覺得痛的快感，或許是那句話，哀莫大于心死。

    李羊找到他的時候，徐勁霆有些詫異，她問他，我那么喜歡她，她為什么還要把我送給別人？

    她泫然欲泣，那么迷茫天真的樣子叫他一下子想到自己。

    那是他從來沒有過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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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題外：

    至此?；蛟S可以稍稍彌補一點大家心中對番外男主的厭惡。一個人變成什么樣，如果不去追根溯源，可能就只能看到他某一時刻的樣子。如果是作為一個男朋友，一個愛人，他真的不合格，但放到這篇文中，又是另一種情況了。這篇是早兩年寫的另外一個故事的改編版，男主命運差不多吧，雖然也是倒敘手筆，但是行文比較緩慢，到這篇節奏快挺多的（因為我怕大家都走光，流淚），而且我超喜歡虐男哈哈哈哈。寫到這里發現我還挺笨的，其實應該先把來龍去脈交代完再寫后邊的（在這兒跟大伙道個歉），但怎么說呢，也還挺刺激的（狗頭）。

    到這里其實就差不多了，他和李羊在一起，純粹就是兩個想過正常生活的人的簡單拼湊，是雙向選擇，至于孩子是誰的么，大家自己發散吧，是徐的或者不是徐的，都講得通，也都不重要，大多數人眼中一對男女的“正常生活”差不多就是結婚，生小孩吧。（狗頭）

    最后還有一點大結局，努力碼字中，我挺喜歡看大家激情討論的，這樣我真的有動力碼下面的字哎哈哈哈。我覺得還挺狗血的了，但是說不定現實生活更殘酷更狗血呢？所以我發揮了自己的想象力，寫到這里了。

    輕拍勿噴，peace&lo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