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錄片
紀錄片
除了晚上回小區的家睡覺,孟皎皎和陳桐大部分時間還是呆在面館里,陳今依舊忙碌于找工作。 翌日中午,孟皎皎把陳桐從學校接回來,找工作的陳今正好從外面回來,三個人吃完中飯,由于下午有一場面試,他又急匆匆地出了門。 孟皎皎瞧他出門時面帶喜色,也寬心了許多。 陳桐在樓上睡午覺,已過了飯點,店里偶爾來一兩個客人,下完兩碗rou絲粉后沒了活,她便拿出晚上要炒的豇豆,坐在一張空著的桌邊擇成小段備用。 隔壁桌是兩個吃粉的年輕人,百無聊賴地挑一筷子吃,桌上放著個攝影器材,孟皎皎起初沒在意他們兩個,直到擇完一把豇豆,欲去樓上喊陳桐起床上學,起身時跟他們其中一人打量的目光對上,她下意識地皺眉:有什么事嗎? 她的語氣與她溫和的形象不符,是被別人冒犯時的嚴肅,對方見此也站起身,與她說明來意:孟女士您好,我們是榕城晚報的實習記者,來找你是希望你配合我們做個采訪。 聽到他們是記者,她繃著的神經松懈下來,接著疑惑地啊了聲,未經思考就問道:什么采訪? 另一個穿格子襯衫的男士以為她同意了,立刻解釋:就是二十多年前的三枝福利院一案,我們了解到,您和前段時間跳樓的蘇煙女士都是該案件的受害者,我們報社想做個紀錄片,報道一下當初的受害兒童如今過得怎么樣。 如果是蘇冰清跳樓前他們來做這個采訪,孟皎皎會很樂意配合,但如今她人已去,當初的罪魁禍首也被繩之以法,此事便算揭過翻篇,無論是她還是陳今,如今都只想告別過去,平平淡淡地過活后半生。 更何況,孟皎皎不傻,這個節骨眼來做這個紀錄片,怎么想都是在壓榨蘇冰清之死的剩余價值,以她來博取最后一波眼球賺熱度。 他們三個人最艱難時沒有人來過問,又怎么能奢求雨過天晴后她配合他們揭開自己的傷疤。 孟皎皎拒絕了兩人的采訪,這時樓下的陳桐喊她,再耽誤恐遲到,她簡單的婉拒后就上了樓去找陳桐。 本以為話說清楚他們就走了,結果下樓來兩人還在,穿格子衫的男人繼續勸道:孟女士,你考慮一下吧,接受這個采訪對你也有好處的,到時我們會把你的店一起寫上,我們剛才吃過了,你家的粉味道不錯,我們通過紀錄片幫你宣傳一下,生意絕對會更好。 對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另一個人也殷切地望著她,被孟皎皎無視,這回拒絕的態度強硬了些:抱歉,這事沒得商量,你們還是去找其他新聞吧。 她雖然不富裕,但還不至于為了錢喪盡天良到這份上,陳桐在她旁邊,蘇冰清也還在天上看著呢。 我要送我女兒去上學了,二位請自便。 這就是暗里的趕人了,說完牽著陳桐繞過站在走道中的二人。 陳桐好奇地問:mama,這兩個叔叔找你有什么事?那個是攝影機嘛? 沒什么,叔叔們覺得mama煮的粉好吃,要問mama獨門秘方,mama拒絕了。 陳桐聞言咯咯直笑:都說了是獨門秘方,肯定不會說的呀。 嗯。 見她們快走出門,身后的二人哎了一聲又喊了句孟女士,孟皎皎忽然停下腳步,留陳桐立在門口,單獨往回走,兩人見她走到近前,以為她改變主意,面露欣喜,卻不料她指著桌上的攝像機,問道:那個,是不是打開的。 除了手機的拍照功能,孟皎皎沒用過專業的攝影器材之類,不清楚它是否處于打開狀態,經陳桐一提醒,忽然想到它的鏡頭從進店開始一直朝著她,故而有此一問。 最最主要的,她剛才牽著陳桐從它面前經過。 這 二人有點心虛,沒搖頭也沒否認。 刪掉。 她半生與人為善,罕見的用命令的口吻吩咐別人。 兩人面面相覷,都不愿刪掉,其中一個假裝無意地收起攝像機,快速地裝進袋子里。 他們今天被派出來做這個新聞,本以為沒什么難度,誰知孟皎皎不愿意,便打算帶著偷拍到的視頻回頭處理一下,自己看情況編幾條文字上交給領導交差,有視頻的話尚能有三分可信度,否則就是空口無憑了。 兩人眼神交流過后,拿上攝影器材,說:既然孟女士你忙,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說著側身繞過她要走,步子又快又大,孟皎皎急忙伸手抓住拿攝像機的人,不行,你們必須刪掉,否則就是侵犯我們的肖像權。 一個婦人家的力氣能有多大,對方三兩下掙脫掉,并保證道:我們會打馬賽克的。 想不到還有這般不顧臉面的記者,孟皎皎又氣又急,再次抓住對方的胳膊,一旁的陳桐見他們起爭執,驚慌失措地喊她:mama! 顧不得許多,孟皎皎擋住他們的去路,背對著門口高喊:桐桐,你先去學校,mama沒事。 照片曝光,如果對陳桐有影響,她對得起誰。 身為女子,為母則剛,即便再軟弱,也不允許任何人傷自己的兒女分毫。 陳桐沒走,在她身后嗚嗚地啜泣,熟稔的男聲傳來:怎么回事? 來人他穿著整潔的襯衫長褲,半蹲在陳桐身前,手指揩走她臉上的淚珠,后者淚眼朦朧,糯糯地喊他:小叔 壞人欺負我mama 嗯,別哭。 因為是跟陳桐說話,他的語氣尚且和緩,摸了摸她的腦袋,起身來到孟皎皎身后,沉聲復問道:怎么回事? 他問的是孟皎皎,言辭間不動聲色握住她抓著他人的手,眼神望著對面的二人,神色不怒自威。 封霖早就到這邊有一會兒,換了輛誰也不認識的新車,車子停在粉面館正對面的馬路邊上,遠遠地注視這邊,見孟皎皎送陳桐去學校,他也欲離開,轉鑰匙點燃發動機,臨走前依依不舍地又瞟去一眼,見她又走回店里,接著與店里的另外二人產生爭執,他立刻熄火下車過馬路。 不知不覺,孟皎皎已立于他身后,她氣得耳朵尖發紅,眼眶水潤,低聲地說:他們是記者,偷拍我和桐桐,不肯刪除。 他眉頭一皺,來自上位者的注視,讓兩個記者不自覺地后退一步,其中一人強調道:我們會打馬賽克,保證不影響你們的日常生活。 另一個接著說:孟jiejie你行個好,我們倆是實習記者,需要這條新聞來申請轉正,你幫個忙吧。 對啊,幫個忙吧。 說完,兩人都苦著臉,四只眼睛齊齊望向孟皎皎,往左邊挪了半步,將她整個人擋在身后,沒等她變態,率先問道:你們是哪個報社的? 對上封霖,無論是他的氣場還是他的身形,兩人幾乎是生理性地心虛,訥訥地回:晚報 他抿著唇,眼神銳利直視二人: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你們被解雇?再讓你們吃頓官司。 趕巧公司的法務部正閑。 他又上前一步,咄咄逼人:內存卡給我,被辭退,二選一,三秒鐘。 有些人天生帶著懾人的氣場,二人聞言一顫,攝像機差點摔落在地,急忙舉手:給你,我馬上取出來。 拿攝像機的男子取出來內存條交給他,灰溜溜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