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
危機
她一時沒有反應,一眨不眨地盯著照片里的人,無意識地接過對方的手機,機械般逐字逐句地看下來,越往后看,腦顱內轟隆隆的聲音越來越響,如同被一輛高速行駛的火車碾過神經,視線模糊,耳朵也聽不見了。 她失魂落魄地從板凳上起身,踉踉蹌蹌往店里走了幾步,小姑娘喊她:jiejie,我的手機。 她身體僵硬了一瞬,走回來把手機還人,對方見她面色蒼白,關切地詢問:怎么了,身體突然不舒服嗎?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她傻愣愣地點頭,從衣服兜里摸出一把錢給對方,極力維持冷靜:我去趟醫院,如果桐桐放學了我沒回來,你和你奶奶幫我照看一下。 小姑娘沒接她的錢,一口答應說:你放心去吧,桐桐我們幫你看著。 她連聲地說謝謝,進店里拿手機和錢包,店門都忘了鎖,滿臉驚惶地打車去離國際廣場最近的附屬醫院。 孟皎皎趕到太平間時,蘇煙的身上蓋著一層白布,紅色的血侵染其上,如同雪地里的紅梅。 同行的醫生指著停尸床說:她就是昨天傍晚跳樓的那個,尸體停放了一晚上沒人來認領,你來了剛好,去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人,是的話趕快火化了,夏天尸體容易臭。 對方嘰里呱啦說了一大堆,她一句都沒聽清,眼睛死盯著那雙白布沒蓋住的小腳不敢眨。 蘇煙的腳很小,孟皎皎的腳已經很小了,她比她更小。 她屏著呼吸,整個人定住紋絲不動,醫生見多了生死,無奈地嘆氣一聲,勸她:去看看吧,總要見最后一面。 是啊,最后一面,最后一面是什么時候。 是幾天前,她拎著一袋松子過來,松子還沒剝完,陳桐這兩天上火,孟皎皎沒敢讓她多吃,全藏了起來。 她喝完綠豆湯,不咸不淡地起身跟她說:走了。 原來這就是告別。 孟皎皎掉頭沖出了停尸間。 她絕不承認,那個摔得滿身血污的身體是蘇煙。 蘇煙多么臭美啊,連個腳趾甲都要修剪得整整齊齊涂上甲油,她哪舍得從樓上跳下來把自己摔得四分五裂,新聞上還說腦漿都流了出來。 這怎么可能會是蘇煙。 孟皎皎絕不承認,那是蘇煙,一定他們搞錯了,亦或是夢,她只是被困在夢境里。 夢醒就好了。 她坐在醫院門口的臺階上,太陽升起,夏季毒辣的陽光打在她身上,她淌了滿臉的汗,一滴一滴匯聚成兩股,沿著兩側的下頜骨往下滴落到衣服上,路過的行人注意到這一幕,投來波瀾不驚的一暼,也不過是因著她的臉停留剎那,接著又搖頭收回目光,該走的走。 這世上需要面對的困苦多了去了,每個人都很忙,誰有空去安慰一個不相干的路人呢。 三魂七魄神游天外,手機響時,她愣愣地按了接聽,那頭低沉的男聲壓抑著情緒:孟皎皎,你在哪? 她回來兩分神智,細聲細氣地喊:封霖。 是我,你在哪? 她聽到汽車發動機的轟鳴,抬頭張望四周,才告訴他:附屬醫院。 好,我馬上過來,你呆在那別動。 周圍人來人往,孟皎皎沒聽清楚,只是說:封霖,清清死了。 電話那頭的他早已耳聞,壓低著嗓音冷冷地應了一聲,沉聲強調:我十五分鐘過來,你聽話別亂跑。 他似乎有什么急事,說完就掛了電話。 孟皎皎收了手機,依舊坐在臺階上,不是她不想走,四肢無力,連站起來都難。 她開始回想重新遇到封霖的這段時間,想來想去,發現還是那樣,他總是出現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從前是,現在還是。 怎么總是欠他的人情,還也還不清。 太陽曬得久了,失水過多,她覺得渴,還有點暈,她預感自己再不喝水會中暑,便強撐著站了起身走下臺階,步行到醫院門口的小賣部買了瓶水。 喝過水以后,體力恢復了一點,她又找了處不起眼的陰涼處蹲著。 正是上班時間,路上行人很少,她蹲了一會腿麻,正要起身站一下緩解,眼前忽然出現一只胳膊勒住她的脖子,她沒來得及尖叫,對方早有準備地上手拿著塊毛巾捂住她的口鼻,把她往馬路邊停著的面包車拖,雙方體力懸殊太大,她失去先機,毫無反抗的余地。 事情發生在醫院門口,周圍有人看到這一幕,悉數低下頭去,還有膽小的怕殃及池魚,嚇得跑的跑躲的躲,碰巧方才買過水的小賣部男老板出來,孟皎皎掙扎著身體投以目光向其求救,后者快速地暼過來一眼,縮了縮脖子鉆進店里。 這一切發生在須臾之間,等她被抓上車時,也才過去幾十秒,車門大力合上的同時車子啟動,沒駛出去幾米卻猛地剎車急停。 封霖出了公司后直奔她的店,店面的卷簾門開到一半,他彎腰走進去,一樓到二樓都被翻得一團糟,還有摔在地上的碗筷,他大喊了幾聲她的名字都沒聽到回應,來時候的激動被驚慌取代,急忙拿手機撥打她的電話,從店里面出來,隔壁小賣部的一個女孩瑟瑟縮縮地看他。 封霖上前詢問,再三保證自己不是壞人后,對方才告訴他孟皎皎去了醫院,接著便有兩個兇神惡煞的男人進店里翻砸東西剛剛離開。 封霖趕到附屬醫院門口,剛好碰上她被捂住口鼻擄上車的一幕,未經思考身體已經采取行動,猛踩油門追上面包車的同時方向盤往右一拐,兩車相撞發出砰的一聲巨響,他以半個車身逼停面包車,車子熄火的一瞬抄起副駕駛的警棍開門走下車。 去路被堵住,面包車里接連出來兩個男人迎上他,手中各握著一把鋒利的匕首,封霖一個閃身避過對方針對他腹部的一擊,同時揮動手中的警棍砸向對方的后腦勺。 打架時的封霖與往??思褐Y的他相差極大,周身散發出冷冽懾人的氣息,每一擊都照著人體最脆弱的部位攻擊。 這次是白天,池盛的出警速度終于趕上一回,負隅頑抗的綁匪聽到警車的嗚嗚聲要跑,被他一擊砸在膝蓋處跪下。 趕來的池盛和他的同事分別給兩個綁匪帶上鐐銬,封霖走到面包車邊扔了警棍拉開車門,伸手一把將半醒狀態的她拉扯過來抱在懷里,一顆心才算落回實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