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
前塵
蘇煙離開沒多久,陳子悠走過來,不經意地問他:你們認識嗎? 她方才時不時看向落地窗這邊,陳子悠不認識蘇煙,可她的一群小姐妹里有人知道,跟她說了一通對方的風流韻事后,她心里漸漸地不安。 就如蘇煙自己說的一樣,只要她看上的就先搶過來,在旁人的描述里,她確也是個沒什么cao守的人,為了富貴榮華,什么樣的男人都敢招惹,最最重要的是,目前還沒漏網之魚。 連陳子悠都不得不承認,蘇煙是個妖媚得可怕的女人,妖到了骨子里,渾然天成一樣。陳子悠相信,封霖是個心性堅韌的人,可說到底,他也是個男人。 蘇煙臨走前向她投來滿含深意的一瞥,讓她徹底坐不住了,掙脫好友們的玩鬧趕過來這邊,一開口就暴露了自己的驚惶。 封霖沒說是,也沒說不認識,一手握拳抵著額頭,神色間有淡淡的疲倦,聲音也是:子悠,我要先走一步。 封霖忽然覺得很累,不是想走,是要走,他需要找個無人打擾的地方休息。 陳子悠上來挽住他一邊臂膀,關切地詢問:很累嗎? 他是從公司直接趕過來的,先前在總部和分公司兩頭跑,開了一天的會,覺得累也正常。 嗯。 他的面色很不正常,陳子悠不放心他一個人先走,說:那我和你一起走吧,反正也露過臉了。 他其實想一個人靜靜,可理智還是讓他應了句好。 陳子悠的住處和他常住的公寓不太順路,將她送到家后,封霖干脆吩咐司機又回了城郊的別墅。 那邊環境清幽,適合冥想。 回去的路上,酒勁逐漸上來,他靠著車后座緩緩地睡去,入睡前腦海里閃現的都是蘇煙的那句話。 連你都不記得了。 他不記得什么。 封霖沉入一個夢境,夢中的他站在一個小男孩身后,跟著他行走在昏暗的樓道里,他覺得暗,要去按墻上電燈的開關,手伸過去,穿過了墻壁。 按下開關的是旁邊的小孩,電燈的開關安裝得過于高了些,他踮起腳尖才打開,白熾燈刺啦閃了兩下,最終熄滅。 燈是壞的。 他觸碰對方的肩膀,手卻跟透明人的一樣,從對方身體穿了過去。 他終于明白,自己身在夢中,于這個空間里,他只是一個看客。 小男孩憑借著小天窗灑下的光線觀察四周,發現周圍除了他空無一人,有穿堂風吹過,帶來森冷的氣息,他有些害怕,欲轉身往回走,若有似無的敲砸聲傳來,他停下腳步,屏著呼吸聽了一會兒,發現不是自己的錯覺,試探性地喊了聲:有人嗎? 聲音在空氣中傳播回響,無人應答,邦邦的碰撞聲卻更響了些。 他猶豫了一會兒,最終擋不住好奇,鼓起勇氣往前走,封霖跟在他身后一同前進,對方走一步,他才能走一步,他嘗試著超過他,腿卻邁不出去,只能跟著他。 聲音是從一個外面上了鎖的房子里傳出來的,生了銹的鐵門還在響,有人在另一面撞擊它。 封霖看向門框上的掛鎖,許是走得急,又或是仗著地下室陰暗不會有人來,鎖沒扣上。 嘣,嘣,嘣。 門后的撞擊聲越發急促,他伸手要取下那個鎖,手夠不到,最后取下門鎖的依舊是身前的小男孩。 鐵門被打開的一瞬間,他化身一陣青煙猝不及防被吸到門里,附身到一個額頭全是血的女童身上,通過她的眼睛,封霖終于看到了那個小男孩的臉。 那是小時候的他自己。 汽車熄火的動靜將他拉回現實,他睜開眼,車子已經停在別墅的門前。 封先生,到家了。 好,辛苦了。 封霖下了車,經過在車上短暫的小憩,他的精神恢復不少,進屋打開燈,沒有第一時間去洗漱,而是拿來手提電腦。 開機以后,他在搜索欄輸入榕城三枝福利院,結果很快出來,卻大部分是廣告,即便是只言片語,也提煉不出什么關鍵信息,連一篇正式的報道都搜不到。 九十年代的中國網絡剛剛起步,那個年代更多的是依靠紙媒。 時間已經深夜十一點,他仰躺在沙發椅上發了會呆,拿出手機撥出去個電話。 等待電話接通的空隙,他已許久不曾有這樣的忐忑,那頭的人嗓音沙啞地喂了一聲。 封霖抿著唇,低聲喊了哥。 嗯。 電話里傳來窸窸窣窣掀被子起床的聲音,應該是到了一處方便接電話的角落,那邊兄長的聲音恢復了些低沉威嚴,問他:怎么了? 終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只從一聲哥就判斷出他此刻的情緒低落。 這個問題困擾了他許久,封霖覺得他今晚必須得到答案,他起身站到窗邊,一字一句地問:我小時候,是不是去過三枝的那家福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