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美人銷骨

    第一回            美人銷骨

    劉宋初成書的中批判說，漢代以后的道教：

    群邪滋盛，六天氣勃，三道交錯，癘氣縱橫，醫巫滋彰，皆棄真從偽，弦歌鼓舞，烹殺六畜，酌祭邪鬼，天民夭橫，暴死狼藉。

    纓兒，先天八卦圖和后天八卦圖會畫了嗎？師父在院里喝茶，周纓像個小蘿卜，站在師父跟前，低著頭，怯懦的樣子。

    會畫了。小女孩的聲音脆生生的，像是小小的黃鸝。

    師父微微頷首，那六十四卦背的怎么樣了。

    師兄帶著背了一遍，只是不太熟。周纓抬眼偷偷看了看師父，有些心虛。

    師父捋了捋胡子，那師父考一考你，天火什么卦象啊。

    上天下火，是同人卦。

    師父笑了笑，繼續問那卦辭和爻辭呢。

    卦辭是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貞。初九，同人于門，無咎。六二，同人于宗，吝。九三，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歲不興。九四周纓伸著小小的拳頭敲了敲自己腦袋，怎么辦，記不起來了。

    九四，乘其墉，弗克攻，吉。九五，同人，先號啕，而后笑，大師克相遇。上九，同人于郊，無悔。陳纓睜開眼睛，像是念咒一般念出一段。隨后又用手背捂住了眼睛，眼睛有些酸澀了，明明是剛剛睡醒，為什么眼睛會這么疼。一定是陽光太刺眼了，陳纓對自己說。

    敲門聲響起，奶奶的聲音傳來，纓纓，起來吃飯啦。陳纓把手挪開，道了一聲：知道了。聽見自己的聲音里是掩不住的哭腔。

    怎么又夢見了師父，那個狠心的老頭把她封在了岐山南幾百年，照道理是應該記恨，可是陳纓卻忍不住想起變故沒有發生的那些年，想起小時候，不認真學術法被師父打手心，想起在師父的懷里揪師父的胡子的日子。

    陳纓來到浴室洗漱，看到鏡子里的人，還是照例愣了愣，她今年已經大幾百歲了。明明是個老妖怪了，偏偏還是個少年模樣，鏡子里的人左右   不過二十歲光景，眉目彎彎，任誰也看不出這是一個老妖道。

    和所有正常的現代人一樣，陳纓刷牙的間隙，打開了自己的微信號，大號沒啥動靜，小號倒是有99＋的消息，陳纓點開來一看，發現是自己那個修道者的群?，F在的修道者早就和以前不一樣了，講究的是與時俱進，微信微博一個玩得比一個好，美其名曰：洞察時事。

    群里在討論今天凌晨發生的事情：帝都的某個廢棄宮殿昨晚有逃票的游客闖入，那個逃票的游客今早被發現死在宮殿門口，半個身子還在里面，腰部被斬斷，腸子落了一地，還有道友到了現場拍了照片，底下回復都是嘔嘔吐的表情。

    陳纓點開了那張照片，尸體周圍圍繞著一股紅色的氣體，是鬼魅的氣息，一般的修道者在現場或許看得見，單單看照片則是絕對看不見的，陳纓確是過分熟悉了，這些年來，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了。退出了群聊，昨天晚上不少道友來小窗她，問她這個問題大不大，能不能接活。

    作為一個俗世人，大家修道也是需要經濟來源的，不然上哪去修生養性。經濟來源就是靠幫別人算命驅鬼，有時候再幫公安破個案什么的。

    陳纓的小號名字叫做老妖道，這個id可以說是花名在外。什么妖魔鬼怪只要妖道一出馬，分分鐘解決?？上У氖沁@條金大腿喜歡獨來獨往，什么都不喜歡別人摻和，道上還沒人見過她的真面目，更沒辦法抱上這一大腿。但是有道友根據妖道又臭又硬的脾氣，推測他是一個瘦巴巴的小老頭。

    一個哈士奇頭像的微信，對方給她發了十幾條信息，大致描述了一下昨天發生的事情，昨天逃票的游客是中午的時候跑進宮殿群的，之后在里面游蕩，大約是四點的時候有人在福壽宮看到過他。發生事故的殿是一個偏殿，法醫官驗了尸體，死亡時間大約是晚上11點到凌晨1點。死因不詳。

    陳纓洗了把臉，回了條消息，子時，邪祟，不可妄動。

    哈士奇馬上回了消息：妖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這次賞金可高了！宮殿的旅游開發商想把這件事壓下來，花了不少錢，到時候你六我四怎么樣。

    這次的任務是不可能走常規渠道去做的，所以對方一定是有什么背景，和他合作沒有壞處，而且誰會和錢作對呢。陳纓想了想，何樂而不為。

    我八你二。

    那端思索了許久，終于發了個行過來。

    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陳纓扯了扯嘴角，約好了時間地點，下樓陪奶奶去吃飯了。

    奶奶在餐桌前入座了，今天有小籠包，白粥和小菜。粥煮的很濃稠，冒著熱氣。陳纓抱了抱奶奶，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奶奶早上好！表面上看是在撒嬌，實則偷偷給奶奶渡了靈氣。

    奶奶拍了拍陳纓的肩頭，快吃飯吧，今天周六，還是在家里看書嗎？孫女就是小棉襖，親一口，感覺身體都舒暢了不少。

    粥入口順滑，暖心暖胃，讓人食指大動，陳纓塞了一個小籠包進嘴里，差點被燙到，一邊吸氣，一邊說好吃。

    慢點吃，不夠還有。這個包子啊，是我和你李奶奶昨天包的，跟著網上的視頻學了好久呢，好吃吧！

    陳纓咽下去了小籠包，沖奶奶笑了笑，好吃，奶奶做得東西最好吃了。對了，奶奶，我今天約了朋友去城北的那個豫園宮殿那邊玩，今天晚飯會回來吃的，午餐不回來吃了。

    奶奶摸了摸陳纓的發頂，終于去玩了，你年紀小要多去玩，多認識一點朋友，不能和我這個老太婆一樣天天待在家里。

    奶奶才不是老太婆，奶奶是美女。

    奶奶笑了笑，你這丫頭，嘴怎么這么甜。

    今天我不在家，奶奶要做什么呀？陳纓歪著頭看奶奶。

    奶奶的頭上滿是銀絲，但是整個人卻顯得從容淡然。奶奶今天要看，出版社那邊和奶奶約了這本書的翻譯，奶奶要好好準備。

    陳纓點了點頭，表示知道。奶奶之前是大學的德語教授，退休之后賦閑在家，偶爾翻譯幾本德文著作。

    奶奶最棒啦!

    奶奶笑著搖了搖頭，小丫頭嘴這么甜啦。

    吃完飯，陳纓上樓在包里裝了幾個符咒和羅盤，和奶奶告了別，便出門了。出門之前在院子里畫了一個結界符，這個符咒會讓所有鬼魅都無法近身，就算是人進出，陳纓那邊也會有感應。

    陳纓答應過爺爺要照顧奶奶，不可以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