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

    沒多久后走廊里一陣sao亂，急診室的門開了又關進去一波人，嘰嘰喳喳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遠處也有腳步聲再往這邊來。

    很快，又一份病危通知書從里面送出來，等待中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顧晏臨。

    他愣了一下，聽到不知道什么人說了聲血止不住了，直直的略過醫護人員，不管不顧的沖了進去。

    遠處的腳步聲趕到，唐絮的父母到了，緊跟在他們后面的是不知所然的童之瑤。

    童之瑤不知道誰在搶救，唐絮的父母不知道女兒怎么樣了。

    當里面的隔離簾被一把拉開，當顧晏臨耳邊被雜亂的機器運作聲充斥，視線被染紅的床單和灰白的戴著氧氣面罩的臉占據時，一聲撕心裂肺的唐絮響徹內外時，他們都知道了。

    知道了被搶救的是唐絮，知道了女兒危在旦夕。

    門外又亂作一團，唐mama挨個問他們到底是怎么回事，在來時的路上臉就已經布滿了淚痕，聽見剛才那一聲差點也要沖進去，被唐爸攔住后眼淚嘩嘩的流。

    辛川和吳純到了一會了，他們倆算是在場的知道的比較多的，平時和唐絮的關系又不錯，見不得她的父母到現在還不知情，就把知道的全跟他們說了。

    聽到牛奶的時候兩人都漸漸安靜了下來，似乎能理解為什么搶救幾個小時都還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唐爸扶唐媽坐下，攬著她的肩膀輕拍著安撫她：小時候那場都熬過來了，絮絮都這么大了，這次肯定也能。說著說著眼角滑出來一行淚。

    不知道為什么，童之瑤在聽到牛奶的時候心跳漏了一拍，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想到自己砸了她辦公室的行為，有些沒理，去找辛川和吳純問的時候也細聲細氣的。

    吳純直接別過了臉無視她，辛川凝視她幾秒后說出了他四處問過的答案：唐絮下午到現在只喝過你送她的飲料。

    辛川是壓著聲音的，卻還是被唐mama聽見，她一躍而起，強大的自制力cao控著她沒有當面質問，而是顫抖著聲線問她的飲料是有沒有牛奶。

    事情的嚴重性童之瑤是知道的，那杯飲料是她親自做了感謝唐絮之前陪她喝酒的，她搖頭：沒有，絕對沒有。

    可是她連口水都沒喝，只喝了吳純不滿，被顧姲上來拉到一邊坐下。

    具體情況還不清楚，先等等吧。顧姲道。

    門咯吱一聲被從里面推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走出來的顧晏臨身上。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剛到的童之瑤，步子顯然也是朝她去的，只是途中無意間發現了另外一對陌生面孔，才換了方向。

    叔叔阿姨，我是、顧晏臨。

    從他們審視到明悟的眼神轉換中，顧晏臨猜想他們應該是知道他的存在的，再看時發現他們對他的存在是氣憤的。

    只是他眼睛里布滿的那些充血發紅的血絲讓他們暫時放下了怨念，大抵是能從他身上感受到和他們一樣的擔心，所以誰也沒在這個時候多說什么。

    多虧你這一晚上跑前跑后了。唐爸說完算是給這場會面畫上了句號，他們什么都不想聽，只想等女兒的佳音。

    這邊認識完后顧晏臨重新看向童之瑤。

    她膽小，平時看著優雅淡然，實則一件小事都能讓她慌了神，此時身處這種對自己完全不利的環境，看到顧晏臨毫不溫度的眼睛，更退縮了，她捏著手里的文件袋，一動不動。

    顧晏臨等不耐煩了，終于叫了聲瑤瑤，她這才跟上他的腳步。

    顧晏臨滿腹疑問還沒問她，她自己先繃不住質問他了

    你什么時候和她搞上的？還在我面前晃來晃去，好玩嗎？虧我還還

    還對我心存愧疚？顧晏臨冷笑了一聲，他一門心思只想盡快離婚，本不想牽扯別的。他拿過童之瑤手里的文件袋，邊打開邊說：是不是？這幾年你的男朋友也有四五個了，到現在這個才開始對我愧疚的？嗯？他把一摞文件抽出來，翻看協議條文，他不走的話你也不會這么著急主動跟我提離婚吧，瑤瑤，我沒有食言，我沒有干涉你的個人生活，反而是你

    他頓了一下，想收斂一點，可想到唐絮他就難以平靜，他把寫著實施細則的那頁翻出來塞到她手上，咬牙切齒：反而是你，你去砸了她的東西！

    童之瑤愣愣的接過合同，上面的每一條她都熟記于心，合同是她擬的，她很清楚所有的內容，只是這一刻她突然不想離婚了，不對，不是這一刻，是只有在剛才那個電話里說出要和他談離婚的時候想離。

    她有絕對的主導權，提出借結婚規避風險的是顧晏臨，在做出那種以絕后患的決定時他根本沒有想過會碰上讓他心動的人吧，所以他注定是被動的。而能提離婚的只有童之瑤，協議上清清楚楚，只有她同意離婚，不然他們就得做一輩子夫妻。

    顧晏臨，我們從認識到結婚已經二十多年了，你知道人是會產生依賴的嗎？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全然把決絕的方彬拋在腦后。不得不承認，方彬是她這些年除了江淮以外最喜歡的人，但他骨頭太硬了，他說愛她，卻不肯為她退讓分毫，除非她恢復單身，否則老死不相往來。

    可時光漫漫，往后的事難以預測，但眼前的利益是可以抓在手里的。

    空城婚姻的事只有他們兩個知道，這就意味著除了私生活以外，婚姻所帶給兩人兩個家庭的益處都是真實存在的，顧家蓬勃發展可能不需要童之瑤家行什么方便，但反過來就不一樣了

    我不離，結婚的時候你說過你這輩子都不會離婚的。

    受不住顧晏臨凝視的目光，童之瑤惱羞成怒，把文件扔在他身上，你是被她什么迷住了??！身體是嗎，是吧？我就知道男人沒有一個能不沾葷腥的。她苦笑著無聲落起淚來，她不明白那種事情有什么好迷戀的，更不明白為什么所有的男友都因為她的心理缺陷而放棄她，包括江淮！想到自己的委屈，她激動起來：所以是她陷害我！她故意喝牛奶陷害我，你不知道她、她對牛奶很敏感的，一丁點兒都能聞出來，那次你也在的啊，你應該聽到她說的話了啊，她不可能誤食，她是故意的！

    這一晚顧晏臨的腦袋快要炸了，聽到她越來越不受控的咆哮有些頭疼，無奈說：安靜點。

    童之瑤不說話了。

    你也看到了，她到現在都還在搶救，沒人會拿命去賭。他看向童之瑤，堅定的說：你只會不過腦子砸東西，傷害人的事你不會做，瑤瑤，沒人懷疑你，我也沒有?；蛘哂幸凰?，但很快被湮沒了。

    童之瑤鼻子酸澀，哇的一聲撲在他懷里大哭起來，哽咽著哭訴：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我知道她是個很好的人我就是、就是不知道怎么就說出那些話，對不起

    趴在顧晏臨懷里的時候，童之瑤腦海里出現的卻是方彬的面孔，是他堅守底線不越雷池，卻難抵心中悸動，對她說她是個值得愛的人的時候的樣子。

    她記得有一次停車后，她頭腦發熱叫了他一聲，說安全帶解不開了，他湊過來的時候她想親他的，可突然想起之后她可能會做的掃興行為就及時剎住了，她原來覺得性愛惡心，坦然接受自己的不足，可那天她忽然想吻他，想和他火熱的交織纏綿

    我有很多不足，我不能

    我喜歡柏拉圖。

    最難得的東西都讓她收入囊中了，還多想什么呢？

    我會簽一份協議作廢證明，天一亮就去民政局吧。她最終與自己和顧晏臨和解。

    顧晏臨閉上眼，輕吐了口氣。

    家庭的關系我會去協調，不會受我們離婚的影響。

    這就意味著童之瑤爬起來，仰頭看他：真的嗎？

    顧晏臨點點頭。

    你要是早這么說多好。童之瑤抹抹眼淚小聲嘟囔了一聲。

    顧晏臨把地上的協議撿起來，翻開露出來的一條上寫著：婚姻事實禁止任何一方以任何方式告知他人，他合上，徹底翻篇了。

    協議作廢證明被拿出來。

    我不想唐絮的名譽受到影響。這是顧晏臨唯一的要求。

    童之瑤刷刷簽了名，把文件全放回袋子里，我知道該怎么做，我會發一則聲明，另外童之瑤聲音放低，我去把她的辦公室恢復原狀還來得及嗎？

    她還不知道，來得及。

    一前一后變成了并肩，他們回到人們視線中的時候眾人眼神流淌，各種猜測。

    醫生出來過了，說已經脫離危險了。顧諄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依舊繃著臉的顧晏臨。

    顧晏臨遲鈍的笑了一下，窗外的天邊已經有泛白的跡象，他長長的松了口氣。

    黎明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