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相逢應不識

    庭院深深深幾許。

    為了躲人，云夢沒多看路，光撿著小道走，一直到了園林湖畔，此處湖面遼闊。沒有人影，天地間好似只有幾只飛鳥經過，意外的幽靜。

    玉屑般的梨花在湖面漂浮，春風輕拂，吹散瀲滟湖光。

    湖水中立有一亭，湖心亭并不少見，這間亭臺但從外表來看也沒什么獨特之處。但云夢還是飛身越過湖面，進了小亭子里。

    亭子里只有一張石桌，圓桌上有道道曲折的凹陷印痕。云夢細細看去原來是鐫刻的蒹葭二字，再摸上去時，神魂忽受震蕩。

    不過一息，便又平復。同時神識中傳來聲音，婉轉動聽如昆山玉碎。此是秘境入口，非有水靈根者不可進，非是兩人者不可入，入時需有血做引。入境后，秘境不破，你們不出。想要破境需兩人都落下一滴真情淚，此外無它法。

    不等云夢問詢，那聲音就消失了。真是個古怪的秘境，云夢正準備走就聽見身后有人來了，回頭一看卻是江瀲月。

    對于江瀲月的突然出現，云夢驚得有些愣怔，但她迅速收斂了神色，轉而沉靜地看著江瀲月。這位仙友倒是神出鬼沒。

    怕被識破，云夢還特意用了甜膩的假音。

    驚擾了仙友實在抱歉，在下只是來探查一下這亭子。江瀲月臉上還是那副清冷的樣子，云夢心中松了口氣，覺得他大概沒認出她。

    隨后江瀲月果然開始認真地觀察亭臺，見此云夢便更松懈了起來。但在這待著也不安全還是離開為妙，然而她剛動身要走，后腦就襲來一陣清風，恰好卷走了臉上的面紗。

    早知道就戴個面具了

    盡管如此云夢還是快速躍起，打算趕緊踏水遁走?？上У氖撬€沒躍到水面就被江瀲月抓住了，他握住云夢的手腕，輕輕往回一帶，云夢就像投懷送抱一樣投入了江瀲月的懷里。

    果然是你。江瀲月不乏得意地在云夢耳邊低語。

    云夢這才反應過來，這人剛才耍她，裝著不認識實際早就懷疑了，說不定他還是一路跟蹤到這里的，而且那陣怪風一定是他搞的。云夢有些惱怒，用力推開江瀲月，仰著臉怒視著他。你耍我？！

    仙友，論理生氣的人也不該是你，剛才不過是在下對仙友所作所為的一點點回應罷了。這語氣雖是戲謔，但隱隱有些氣惱的成分。而且江瀲月不僅語氣變了而且加重了手上的力氣。

    這話一說，云夢更是慌神，看江瀲月的架勢好似要和她算總賬。又一想，他可是修無情道的，傳說中的殺妻證道專業戶。

    一陣強烈的求生欲涌上心頭，云夢一邊滿臉堆笑，一邊瞄了下石桌的位置，心里有了算計。

    仙友，消消氣，那晚確實是我的錯，我甘愿受罰。為了顯示誠意，云夢看著江瀲月的眼又補充。仙友，出了秘境您想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就是讓我死了都行。

    她一面繼續油嘴滑舌地討饒，一面在手中凝起劍氣，這劍氣不是用來傷江瀲月的，而是用來劃傷自己掌心的。云夢黛眉微蹙，血味彌漫開來。

    血味雖淡依舊是被江瀲月發覺了，他皺眉。你這是做什么？

    云夢不答，只將受傷的手放在石桌上，血色迅速滲入石桌，染紅了蒹葭二字。

    幸好不是雙手都受制。

    變化發生在瞬息，血滲入的時候，周圍的空間就開始崩塌，就像是玉石剝落了外層的石衣，露出了秘境真正的模樣。

    不過種種變幻只有他們兩人能體驗，其余修士是無法感知的。

    空間在變化的同時，兩人也一齊暈了過去。

    *

    晨間的日光透過雪青色的紗幔灑在床榻上，窗外傳出幾聲黃鶯鳥清脆的鳴叫。云夢就在紗帳里悠悠醒轉，這是個陌生的房間，而她正在床上端坐著，似是在打坐運氣。

    掀開紗幔云夢走下床榻，這間屋子比起尋常修士的屋舍要貴氣些。而且看著各色器樂應當是個樂修。

    大致看過屋子后，云夢走向梳妝臺，銅鏡里還是她，卻又不像她。

    鏡子里的云夢素著這張臉，烏發披散，身上霜色的輕薄紗衣罩在淺赭色的齊胸儒裙外，玲瓏有致的身體若隱若現。這樣的打扮應該是嫵媚的或者是純真的，但鏡里的云夢很清冷，美得縹緲虛無，像個仙人。這就是不像她的原因。

    看來這是秘境里自己要扮演的人，云夢走向屋中其他擺設，說不定有什么信息。

    書桌上只有零散的樂譜，不過都很罕見。衣櫥里除了日常衣物，就是秋月宮的服裝。床榻的枕頭下放著秋月宮的令牌，上面刻著一個霜字。

    當云夢手握令牌的時候，神識中又傳來那個悅耳的聲音。你好，小仙友?，F在你已經身處我的秘境，在秘境中你們將保留你們原來的樣貌。你現在是秋月宮的大師姐謝望月，又名霜華仙子。是個樂修，而且修為高深。今晚秋月宮要舉辦祭祀，你要獻樂。

    ??？那些樂器我都不會云夢有些萎靡，不會一上來就失敗吧。

    那人笑了一聲，又溫柔地說。小仙友別怕，這些不需要你會，到時候你自然能完成。你只需要在故事中留下一滴真情淚，別的都不用擔心，你的同伴也是。

    同伴？看來果然把江瀲月也帶進來了。前輩，我的同伴在哪兒？

    小仙友，你的同伴現在自有去處，你無需擔心。一會兒的祭祀你們就能見面。

    一會兒就能見！這說得云夢更擔心了，她并不想和江瀲月待在一起。前輩，秘境中我們必須合作嗎？

    是。簡短的回應之后那聲音就又消失了，留下云夢一個獨自郁悶。

    轉念一想又沒必要愁，他江瀲月也不能撇開她破解秘境，他也不傻，不至于氣急了在秘境殺了自己。

    如果能出去，她也算幫了江瀲月的忙了，到時候秘境所得的所有珍寶都給江瀲月，想來他應該能消消氣。

    之后就老死不相往來就行。

    在秘境的另一處，江瀲月緩緩醒來。打量了下四周，他心道這應該就是進入真正的秘境了，小妖女割傷手心大概就是為了進入秘境。也不知道她進秘境是為了珍寶還是為了躲他。

    屋里沒人，江瀲月起身端坐，但他發現體內的金丹消失了，不僅如此他的修為也不見了，就像個沒有靈根的凡人。這是因為秘境嗎？

    忽然江瀲月神魂微震，腦海中傳入一陣聲音，聽著應該是個女人。小仙友，辛苦了。你猜的不錯，這里是真正的秘境，在秘境中你就是浮月城凌家愛子凌然。仙友不必擔心，秘境里你還是本來樣貌。要想破解秘境，需要和你的同伴把這個故事演完了，最重要的你們兩人要各自留下一滴真情淚。

    不知前輩所言的真情淚是什么？江瀲月聽得認真，同時因為疑惑而眉頭微蹙。

    那人輕笑了聲，沒什么，就是你們為愛人留的眼淚，至真至純，沒有任何情感的眼淚是不會解開秘境的。對了，好好準備一下，晚上故事就開場了。

    等江瀲月意欲再詢問那人時，那人已無回應，想來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