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比烏斯環
莫比烏斯環
當槍聲響在雪幕之中的時候,謝意平難免想到多年前的一個新年,她和岑清依偎在火爐前的場景。她靜靜看著跳躍的火舌舔舐著棕紅色的木塊,窗外飄著像今天一樣的鵝毛大雪,萬籟俱寂,唯有燃料在寂靜的雪夜里發出痛苦的呻吟。她們看著橘黃色的火焰在爐中舞蹈,在新的一年許下心愿。 她的心愿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無非是家人平安,學業有成。 那個時候她擁有一切。 在槍聲響起后,最后一位親人也離開了她。 她靜靜看著深紅色的血液從岑清的胸膛中涌出,暗色的粘稠液體緩緩滲進雪中,謝意平揚手,將小巧的左輪手槍扔到岑清的身上。這是岑清在她十八歲時送給她的禮物,左輪手槍早就停產了,現在只作為古董被收藏家們所收藏,岑清選的這支槍做工精細,威力雖然不強,但仍可以造成傷害,但是它只配有一顆子彈,現在正嵌在岑清的心臟中。 我們現在兩清了。 謝意平看著岑清一直睜著眼睛,哪怕已經停止了呼吸,她仍然惡狠狠地盯著她。謝意平笑了聲,拂去肩頭的雪花,確認了對方的死亡,她才轉身離開,消失在茫茫雪夜中。 今晚的月亮又圓又低,好像就在她身邊一樣。謝意平穿著黑色的大衣,她一向怕冷,又圍了條深紅色的圍巾,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長筒皮靴踩在松軟的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但如先前的槍聲一樣,被大雪所吞沒。 下城區最不缺的就是槍聲,更不缺倒在地上無人收殮的尸體。 她走出不遠,在路口的垃圾堆旁,她隱約聽見了什么聲音。 可又倏忽不見。 謝意平往前走了兩步,那細細的叫聲又傳了過來。 可能是哪里的野貓。她無所謂地想。 但這聲音一直纏繞著她,哪怕她已經走了很遠,快要看見路口的車了,她仍覺得有尖細的哭聲圍繞著她。 看看也不礙事。她慢慢走了回去,雪落在她的發頂,化成冰水流進她的脖頸處,讓她難受極了。 她回到了垃圾堆旁。 踢開臟臭的垃圾袋,她從里面看到了一個 嬰兒。 被垃圾遮掩得嚴嚴實實,正因如此,她才得到了一絲溫暖,沒有凍死在雪地里,甚至哭得撕心裂肺,這才引起她的注意。 謝意平憐憫地看著它,心想,在這個夜晚,死去的不只有岑清一人,倒也讓她沒那么孤單。 謝意平本想離開,但對方一看見她,忽然止住了哭啼,它盯著她看了半晌,嘴里不知道在說些什么,謝意平聽了聽,隱約是在喊mama。 可惜你的mama已經拋棄你了。謝意平并不覺得悲哀,這在下城區司空見慣,貧窮造就了無數悲劇,但謝意平并不打算為其中之一買單,她的善心還沒有這么泛濫。 那個可憐的嬰兒仍苦苦喊著mama,謝意平不打算理她,但這個小孩卻賴上了她,它抱著謝意平的鞋尖啃了起來,似乎餓急了在尋找食物。 謝意平甩了甩,讓它別賴著自己,它的手會弄臟自己的靴子,她厭惡地想。 可那個嬰兒偏偏纏上了她,她想走,那個嬰兒手腳并用爬過來,笨拙地跟在她后面。謝意平沒走兩步,聽見沒了聲息,一轉身才發現對方爬在自己的身后,凍得手、腳和膝蓋通紅。 真像條癩皮狗。但這份執著讓她有些動容。謝意平一腳踢翻她,蹲下身來查看這個棄嬰的性別。如果是女孩兒,她就收養她,是男孩兒就送到福利院,她可不想養一個男孩,太累。 可惜的是,這個棄嬰是個男孩兒。謝意平正想把眼神挪走,卻又看到了讓她吃驚的東西 她和岑清一樣,擁有兩種性器官。 謝意平不禁想要感嘆命運的捉弄。她剛剛結束岑清的生命,轉眼間卻又遇到了和岑清一樣的棄嬰,巧合嗎? 也許并非巧合,而是命運給她的補償,在她失去一切、渾渾噩噩的時候,岑清會再次來到她身邊。 她垂眸,和這個可憐的棄嬰對視上,這個嬰兒奇異般的沒有嚎啕大哭,反而緊緊抱著她的腳,不肯松開。 謝意平摘下圍巾,把這個懂得渾身哆嗦的嬰兒小心翼翼地包裹起來,她解下大衣的牛角扣,讓她貼在自己的胸口汲取溫暖,她裹緊了自己,加快腳步往車內趕去。 風雪撲撲打在她的臉上,謝意平也不覺得難捱,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熱流,正如愚昧的先知一樣,她自以為感受到了命運的預兆,以及主的慈悲,殊不知這只是她的自我幻覺,并非命運垂憐。 你抱著什么? 溫暖的車內,裴為玉放下手里的書,看著謝意平拉開車門坐了進來,還帶著淡淡的臭味。 謝意平面色潮紅,她努力平復著呼吸,卻依舊掩蓋不住內心洶涌翻滾的情緒,她盡量以平穩的語氣說道:岑清,這是岑清。 裴為玉一瞬間覺得她瘋了。 她叫什么名字?你該給她起名了。 距離那件事已經過了半個月,裴為玉算是知道了謝意平為什么突然圣母心泛濫,撿了個棄嬰撫養,無非是沾了岑清的光。她看著嬰兒椅里的小孩兒,只覺得嬰兒那大大的眼睛真的很可怕。 岑 裴為玉打斷她:不會又要叫岑清吧,饒了我吧大情圣。 謝意平亮亮的眼神黯了下去。 岑清死了,被你親手殺了,因為她勾結外人,害得伯父伯母死于非命,謝意平,這些需要我來提醒你嗎?你還要養一個岑清嗎?你想要重蹈覆轍? 謝意平搖頭,她嘆氣,妥協道:那就叫岑厭吧,厭惡的厭。 這個孩子的名字就在完全與她無關的氛圍中決定了。 我就應該讓你凍死在垃圾堆里。 岑厭把她的蕾絲內衣推了上去,粗魯地揉弄她的rufang,她堵住謝意平的唇,讓她閉嘴,不要再說這些讓她心煩的過往。 她心里熄了最后一絲妄想的火焰。 她也曾幻想過,謝意平是將她從生身母親那里奪過來的,也許在城市的某個未知處,有個失去孩子的母親正思念著被奪走的孩子,但是這幻想不過是泡影她只是個棄嬰,在垃圾堆里無人問津,倘若不是謝意平一時的仁慈,她都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謝意平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臉上,她看著岑厭失望透頂的表情,高興地笑起來,她說:岑厭,你能活到今天,我厥功至偉,不是嗎? 岑厭跟著她一起笑,嗓子啞啞的,她抹了抹眼角,應和道:是啊,我真是不知好歹。 妄想著從一個虛假的母親形象里得到撫慰。 - 為什么我還沒有寫到rou wh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