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生日蛋糕(正文完)

    江野在某個周末清晨突然鄭重地宣布今日是她的生日，梁牧丁抖了抖眉毛，易三嗤笑一聲，只有展渡白撓撓頭，又是驚訝又是滿臉難色：jiejie，你身份證上的生日不是還有一個多月嗎我都沒準備禮物。

    禮物不要緊，要緊的是，我想吃生日蛋糕了。江野繃著臉嚴肅地說。兩個大男人不說話，各干各的，只有傻乎乎的小狼被jiejie耍得團團轉。

    ??？生日蛋糕？那我去買！大男孩剛剛刷完牙，急忙忙地套外套和大衣，又被江野一胳膊攔下來。

    買生日蛋糕多沒意思啊，我自己做一個好了。她對小孩兒露出燦爛的笑容。

    于是四個人稀里糊涂地踏著冬日清晨的寒風趕了個早市為江野購買制作材料，除了江野和展渡白，剩下兩人臉上都少有地帶著怨氣：大冬天的周末清早，忙里偷閑的好時光，怎么就不能安安穩穩地抱著女人溫存一番呢，非買什么勞什子蛋糕材料。

    今天真是你生日??？雇傭兵和女人在擁擠的貨架旁挑面粉，梁牧丁和展渡白走遠了，易三垂頭問。

    當然不是了。江野蹲下身好好打量一排排面粉袋子，語氣歡快，我只是想嘗嘗看自己做的生日蛋糕了。

    我可從來沒有自己做過蛋糕呢！她的字句蹦跳，抱著袋子仰起臉來沖易三笑。

    男人也忍不住回以微笑，和她一道蹲下來：你以前可從不會對這種事兒感興趣。

    江野挑挑揀揀，終于拎出她心儀的目標，滿意歪歪頭：以前是以前嘛。我現在還對烹飪很有興趣呢。她皺皺眉搖搖頭，扭臉看他，我是不是早衰了？果然從事教育事業就會被小孩兒折磨得提早步入更年期嗎？

    易三大笑起來，掌覆上她柔軟的發頂揉亂：你沒有，你離早衰還遠了三百年呢。

    他們中午在外草草吃了些點心當午餐，大包小包地滿載而歸江野路上又突發奇想，入冬以來還沒吃上一頓火鍋，于是他們又只好添置了更多的食材，準備晚上吃一頓豐盛的晚餐。一向要午休的江野一反常態沒有倒床就睡，撂下購物袋便興致勃勃地沖進了廚房，展渡白熱乎乎地也想跟進去，被江野趕出了門。

    你別給我幫倒忙，讓我自己來。她就差拍著胸脯。

    可是今天是你的生日哎！怎么能讓壽星做事兒呢！小狼急吼吼地往廚房探腦袋，被砰聲關上的廚房門碰了滿鼻子灰。

    我早忘了生日是哪天了！里頭一聲脆答讓展渡白徹底懵神，呆呆面對廚房門半天反應不過來，看了一會兒的梁牧丁哼笑一聲，轉身進了書房

    楊鶴也許說的是對的，江野遠比先前有了人情味兒，就看她穿著圍裙擼起袖子攪打奶油的認真勁兒，誰能想到一年前她還在滿世界亂跑，唱歌喝酒調情zuoai義無反顧地發瘋，和煙火氣兒半點不沾邊，又瘋又野恨不得喝得爛醉再用獵槍把自己射個對穿。

    老頭兒！她喊易三，卻是梁牧丁進了廚房。人生第一回同糕點搏斗的江野顧不上擦臉上的面粉收拾狼狽相，頭也沒回得招招手讓來人湊近些。

    呀，怎么是你？易三呢？她沒想到是梁牧丁，訝異一聲卻也來不及多問，我忘記煲火鍋的湯底了，你會弄嗎？這蛋糕可有點兒難弄

    他接了電話就出去了，超市里有事兒吧估計。梁牧丁沒說會不會，直接挽起了袖口便上手處理食材。

    哎，好吧，啊，你真的沒問題嗎？江野短暫地停了手上的活計，有點擔憂地看梁指把他骨節分明的漂亮指掌浸去冷水里，這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神仙喲。

    梁牧丁看她一眼：你的奶油要打到猴年馬月去？

    江野趕忙埋下頭去，家里沒有自動打發器可真是她漏算的，手動打發鮮奶油著實讓她費勁。一時室內只有攪拌器磕著盆沿的脆響，和水流的嘩啦啦聲。

    你覺得，我變了嗎？江野冷不丁地開口，梁牧丁卻也好像并不很驚訝。

    變了，也好像沒變。梁牧丁說，怎么了？為什么突然問這個？

    江野抿著嘴，安靜了一會兒，慢吞吞接著說：易三說的

    那你覺得你變了嗎？梁牧丁打斷她，邊隨手拿起一個胖乎乎的白蘿卜。

    江野用攪拌器輕輕挑起一線奶油，是她想要的完美的形狀，這讓她感受到了以往從未感受過的滿足。

    我也覺得變了，又好像沒變。她抬起頭和梁牧丁對視，忍不住笑起來。

    梁牧丁的眼里也有了笑意，靜靜等她往下說。

    我以前覺得，規律的生活，擁有一個不變的住的地方，穩定的工作等等等等都乏味得令人恐懼，安逸會蛀蝕人的大腦會讓人類沒有思想，讓人類發不了聲，一輩子都是洗澡排泄進食梔子姐是個導火索罷了我只是覺得，人們都很自私，其實彼此是無法洞悉對方的想法和情感的，哪怕你的戀人正在痛苦萬分。她把最后一線綿糯的奶油倒進碗中，攪拌器輕輕落進空了的攪拌盆里，發出當啷一聲響，一點兒不自由，永遠落入俗套。我死都不愿活在這樣密不透風的棺材板里。

    梁牧丁嗯了一聲，示意自己在聽。

    但是現在，江野洗了洗手，抬起頭來，橘紅的夕陽便灑了她一臉，但是現在，我想，這樣的生活也不賴。

    我還是自由的，我自由地選擇了它；也是幸運的，幸運地遇見了你和你們。她偏過頭來，梁牧丁看見她的眼底是暖色的，和那一點點墨綠。

    我想，我并不是和世界握手言和或者沆瀣一氣、同流合污什么的。

    我只是和自己和解了。

    江野笑了笑，接著說：我可以為了三餐而煩惱，也可以高談闊論一些不知所云的東西。就像我今天想做蛋糕，那我便做；也許明天我想嗑點粉開個玩笑，也許明天我想進行一場森林露營，那我便去。如果人生一定要有意義，那痛苦肯定不再是它唯一的意義，我可以痛苦，也可以幸福，可以恐懼，甚至可以頹唐。

    我像風箏，而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就是牽著我的那根線，永遠防止我斷在天空再隨風而去。

    我最該謝謝你們成全了我的自私，讓我擁有不一樣的人生。

    漫天的云像魚鱗碼在天邊，火一樣地燒，印在大地上，也成了行走的人們的小島。梁牧丁在晚霞籠罩的小廚房里握了握江野濕漉漉的手，露出微笑：

    阿寧，我為你驕傲。

    易三回來的時候及時阻止某大指揮往骨湯里倒十三香，并且罵罵咧咧地完成了一鍋優秀的火鍋所需的剩余步驟。

    夜幕完全降臨的時候，江野把她千辛萬苦做出來的小蛋糕心滿意足地擺在熱氣騰騰的火鍋邊，勤快地幫易爸爸擺好碗筷和配菜，打開客廳電視，四個人熱熱鬧鬧地圍桌而坐，跟過年似的。

    展渡白的座位正好對著那個小蛋糕，他想起今天下午江野的話有些哭笑不得，于是他說：今天jiejie的生日，許一個生日愿望吧。

    哪想江野真的認真雙手緊扣在胸前，開始許愿：我的生日愿望是，擁有三個生日愿望。

    男人們：

    江野不管，鄭重地繼續往下說：首先，我希望我能不辜負梁大指揮的期望，做好這份工作，好好拉琴，好好重新給他長臉，也好好地給自己爭氣。

    其次，希望大家都身體健康，無病無痛，不做高危工作，保護好自己。她著重地瞪了瞪易三和展渡白，倆人一個裝沒看見一個只顧傻樂。

    最后，江野笑起來，在暖洋洋的燈下和光里，在她親手做的蛋糕前，在愛她且她愛的人中間：

    最后，希望我一直擁有我現在擁有的，盡管這很難和你們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見很多的人，過很多種生活。

    這將是我余生全部的生日愿望，并將是我余生努力的唯一目標。

    我很幸運，我愛你們。她終于說出了那個字。

    作者的話：正文結束了，將陸續更番外的百合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