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羅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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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寒初從沒見過紅妝這樣的女人。 他見過的世家女子,莫不是像表妹青湮這種,溫文爾雅、知書達理,一派大家閨秀,哪怕心里已經知道二人算是定下名分的未婚夫妻,也從不逾矩。 紅妝在他的生命里是一個意外,這個美麗的綁架犯,調戲他、哄騙他,他應該在恢復武功的那一刻就丟開她回季家,可是他沒有。 也許在見到她聲聲喊著疼的時候,一顆心就已經軟得一塌糊涂。 客棧的人目光漸漸聚集到此處。 季寒初局促地看著紅妝,想幫她把衣裳拉上,又守著禮教規矩不敢胡來,傾身擋在她身前,你這是做什么,快把穿上! 紅妝捂著那個掌印,泫然欲泣:我好疼,走不動路了,你抱我進去。 季寒初抿嘴,不動。 她傷的是肩膀,又不是腿。 紅妝往他懷里鉆,抓著他胳膊問:季三,你不是說你有未婚妻嗎?難道你沒抱過女人? 季寒初不自在地扭頭,但沒再推開她:男女有大防,我與青湮向來恪守分寸。 紅妝笑:你是醫者啊,怎么,你的病人都疼成這樣了,你的醫家本分呢? 季寒初聲音輕了些:你的腿并未受傷。 紅妝直接伸手圈住他的腰,將頭靠在他的頸窩里,女人香撲面而來,她耍無賴:我不管,你要是不抱我進去,那我就隨便找個男人抱我進去。 她探出眼,大堂里的人多多少少已恢復常態,但時不時有人往他們這個角落瞥來兩三眼,其中不乏打量與驚艷,甚至不懷好意的眼神。 江湖客,有義薄云天者,自然也不乏輕薄無行者。刀劍下討個活命罷了,yin人妻子雖是大罪,但倘若真動起手來,你打不過便是打不過,真被強搶了女人,也是活該。 紅妝看多了男人看她時垂涎三尺的眼色,她的漂亮就寫在臉上,狐貍精似的江湖女最招人惦記,一個兩個都想知道她在床上被男人入xue時是個什么樣。但她毒,所以從沒被人占過便宜,可是這擋不住男人欣賞她,暗中意yin她。 有些眼神直白赤裸到想把她扒光,紅妝發現了,季寒初自然也發現了。 他沒轍,因為他知道這件事紅妝真干得出來,她就是仗勢欺人,拿準了季寒初的慈悲心腸。 季寒初扶著她,將她露出的半邊肩膀攬到懷里,手從她的腿窩下穿過,輕松地將她舉起來,身子離得遠遠的,五指也扣在手臂上,嚴守距離就是不肯多碰她一下。 紅妝沒說話,靠在他身上,心滿意足。 等進了房門,季寒初立刻把她放下,轉身關門,也關住了門外各色各樣的眼光。 紅妝光著腳走過來,走到他背后,環住他,整個人貼上去。 季寒初拉她的手:紅妝姑娘,自重。 紅妝把他抱得更緊:可是我想你。 她說著,聲音竟然帶了哭腔,季三,我想你,真的好想你。 季寒初扣著的手,怎么都用不上力了。他不確定紅妝是不是在騙他,看不到后面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但他清楚這個女人慣會騙人,他不應該相信她。 可是她哭了,很傷心的樣子。手指冰涼,身體也涼,蠱蟲種在體內還沒與她互相適應,她被折磨得難受,手腳總是暖不起來。 紅妝纏著他,蹭蹭他的背,眼中沒有淚水,卻紅的嚇人:你也聽聽我的話好嗎?你知道我是來自七星谷,可是你知道嗎,七星谷的規矩是每一代的星星都不允許婚配,不允許育有子嗣。我師姐修了死人身,她不能繼任成為搖光,所以她收養了我,要我去做搖光。 我是愿意的,師姐對我恩重如山,她想讓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她的仇恨難平,我就主動提出去中原替她報仇,真的只要她能高興,我就也高興。 我本來都打算好了,等報了仇我就回去做搖光了??墒呛髞砦矣龅搅四?,你那么好,其實你原來是好好活在天上的,卻為了我下到地獄里。你為我殺人、叛族,離經叛道,不管不顧要和我私逃。我那時候就知道,我要做個不肖徒弟了,我要帶你回南疆,告訴師父,我不做搖光了,我要嫁給你 但我們運氣真的不好,連隱州都還沒到,就被人追上了。那么多殺手,那么多暗探,季之遠他存心要我們死可哪怕到了那個時候,你還是護著我。我造的殺孽,居然要你來贖 季三,你知道我傷得重,因為我掉到斷崖下了,粉身碎骨你知道骨頭一節節被重新接上的感覺嗎,我那時候覺得我就是個木偶,我覺得我肯定活不了了可我最后還是活下來了,我忍了粉身碎骨的痛,從死人堆里爬出來,來江南找你了。 可是你怎么忘了我呢? 紅妝說著,說到最后,卻是真的委屈了。 她很少一氣說這么多話,也很少真的因為什么事去哭訴,她被養得飛揚跋扈,野性難馴,真的是季寒初失憶這個事給她打擊太大,讓她可憐到不行。 季寒初攥著她的手,慢慢回過身,紅妝稍微放開了些,看他在自己極近的距離里,伸出手指擦了擦她的眼淚。 他說:別哭。 紅妝問:你相信我嗎? 季寒初猶豫了一下,如實回答:我不知道。 一個人存在過的痕跡是很難抹去的,無論是柳新綠還是背后橫縱的鞭傷,還有莫名其妙就失去的兩年記憶,都在告知他一切看起來似乎真的與她說的不謀而合。 但他理智還在,紅妝哭得再失態,在他眼里也不過是個陌生女人,他縱使有些心軟,也不能完全相信她。 紅妝瞄他表情,立刻猜出他的想法,抓著他:你說殷青湮是你未婚妻,那我問你,她如何成了你未婚妻的? 季寒初想了想:我那時剛從昏迷中醒來,便發現自己少了兩年的記憶。兄長告訴我這是在一場斗爭中受的傷,青湮為了救我被人下毒所害,他講我同她在這兩年里已經定了終身,還、還 說到這,他欲言又止,有些不大好意思。 紅妝:還可能有了夫妻之實? 季寒初耳朵紅的不像樣,避開她的眼神,輕輕點了點頭。 紅妝心一顫,咬牙切齒:你醒來后和她有沒有那個過? 季寒初搖搖頭。 紅妝這才松了口氣。 她笑著,勾住他的脖子,他騙你的,殷青湮那毒就是我下的,也不是什么厲害的毒,就嚇唬她而已。你和她才沒做過呢,你別信季之遠的鬼話。 季寒初偏著臉,我沒信。但他也不全然信她。 紅妝執起他的手,放在臉頰摩挲,笑里有放浪:季三哥哥就招過我一個女人,我才是你的妻子。你第一次的時候可害羞了,我讓你看著我吃進去,你都不肯,要你親我,你也臉紅,可cao我的時候又那么用力,讓你輕輕的,你越插越快 季寒初聽她說的話,越來越離譜,越來越yin浪,聽得他下腹都隱隱著火。 他再忍不了,一把將她推遠,著急退后,不可能! 紅妝湊上去,得寸進尺道:怎么不可能?還有第二次,你非要綁著我,不知道哪學的花樣,喏,就站在房中央。我那時候好快活啊,可你忒壞,明明自己也硬得不行,就是不肯給我個痛快 季寒初閉上眼,心亂如麻,他深吸口氣,睜眼道:你說謊。 紅妝扳著他肩膀,強迫他面對,我沒有說謊,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季三公子好生無情,上都上了,居然翻臉不認人,還是你一貫如此,拿折磨當情趣? 季寒初被腦中想象出來的場景擾得慌張,即便是季之遠暗示他可能與青湮有夫妻之實時他也能堅定不移地否認,可紅妝同他講這些,他不僅否認不了,眼前還出現一副畫面女人站在房內,被綁縛了雙手,雙腿大張,他伏在她腿間,在她xue里舔舐著,勾吻著她不時嬌媚出聲,眼神迷離喊著好燙,我、我不行了 荒唐,簡直荒唐! 季家三公子斯文溫潤,恪守禮儀,絕對沒可能做這種事! 季寒初沒說話,低垂眼瞼不知想什么,紅妝看著他,還想加把勁,試圖逼他去想起來,哪怕一點點也好。 她晃了晃他的胳膊,看他沒有反應,瞇著笑眼上前,跟他對視,他還是茫然的模樣。 他這個樣子,和他以前真像。 紅妝一時恍惚,錯覺得他不像失憶的樣子,這個季寒初還是她熟悉的季寒初,愛她的季寒初。 她手下緊了緊,拉住他的袖子,一手撫上了他的側臉,踮起腳去吻他的臉頰。 季寒初清醒過來,驚慌失措地伸了下手,下意識地攔她。 可他忘記自己已經恢復內力,下的手看似沒用力,實際帶的勁道比平時重了幾倍。 修長厚實的手掌擒住細白的手腕,只是無意間的動作,腕骨發出輕微的咔噠脆響,驚了季寒初的神。 他回神去看,紅妝已撫著自己的手腕微微蜷縮身子,滿臉痛苦,燭火下的臉色蒼白駭人。 他忘的不僅僅是自己恢復了內力,還有紅妝的內傷。 她衰敗的身體,早已承受不住他無意間的使力帶來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