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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他們不會再相會。也許在很久之后,會有人在良夜漫漫中將曾經的煙雨江南想起,想起在春風沉醉的夜晚里,那一段遙遠的往事。但那也是很久之后了。*一行人回到客棧時,日頭已盛了。紅妝和季寒初一天一夜不眠不休,都有些倦怠,便想著稍作休息再來打算。季寒初陪著紅妝,謝離憂的骨灰放在桌上,他打算把他帶回南疆安葬。紅妝大抵是真的累了,怕他郁結于心,本想支撐著陪他說說話,可她身子差,沒過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過去。季寒初在床頭靜靜坐了片刻,然后起身出了門。他走到隔間房門,輕輕叩了叩。門打開,紅袖看見門外的他,怔了怔。季寒初開門見山:“紅袖姑姑,我有一事相求?!?/br>紅袖說著“進來說”,側身讓他進門。季寒初邁步進去,迎面見到季靖晟正坐在桌邊,拿著自己的危倚細細察看,聽到聲音抬頭,見是他,又低下頭不以為意地繼續察看。紅袖走過來,同他一道坐下,看了季靖晟一眼,同他說道:“正巧我也想找你,我剛剛看過了,你二叔的傷勢不輕,好在都是皮外傷,以你的醫術想必不成問題。只是這條玄鐵鏈……”她欲言又止,半晌,才低聲道:“你可知有什么解開的法子?”季寒初確實不知,老實地搖搖頭。紅袖皺眉,陷入沉思。她本不必去管季靖晟如何的,但無論怎么樣,他為她報了仇,再怎么說,她也不能丟下他不管。況且她其實也心知肚明,姑蘇季氏又何止是季寒初一個人回不去了。季靖晟那一刀下去,季家也再容不下他。紅袖嘆了口氣,說出心中想了許久的決定:“我會帶他會七星谷,想辦法讓天璇師叔看看,他愛好奇門遁甲,或許有辦法能解開這條鐵鏈?!?/br>季寒初點點頭,他心中悵然,紅袖這么說,他便這么應了。反正他原本的打算,也是想請求她允許他帶著季靖晟一同回南疆的。紅袖問道:“你來找我,除了這個,還有何事?”季寒初疲乏地緊,也顧不上迂回,單刀直入道:“我想請紅袖姑姑幫忙,將體內的雄蠱移植到我身上?!?/br>紅袖一愣。靜默良久,她才說:“你可知道雄蠱植于體內,是怎樣的后果?”雄蠱不同于雌蠱,對被植入者身子不會有過多影響,只是雄蠱喜好陰涼,需要長年活在濕冷環境中。之前因紅袖本就是死人身,種植雄蠱不會有過多困擾,但季寒初不同,他是活生生的人,倘若真成了雄蠱的rou身寄居,從此以后怕是連出門都要撐把傘,不能見日頭了。大男人出門撐傘,已夠得上無稽之談,何況還有其他……雙蠱困住兩人的自由,不能分隔太遠,一蠱若是湮滅,另一個也會隨之身死,蠱蟲死了,寄居rou體自然也會跟著消亡。“我知道?!奔竞蹩粗t袖的臉,眼神堅定,“我愿意與紅妝同生共死?!?/br>紅袖還想再說什么,嘴唇翕合,卻被季寒初抬手示意停止。這個英俊深情的年輕人站起身,在她面前慎重地彎腰行禮,喉結攢動,語氣認真:“紅袖姑姑,此仇已了,今后的人生皆是您自己的,而紅妝以后的路,由我來陪她一起走?!?/br>這就是他的今日所求,各人有各路,他不能確定以后如何,唯一知道的便是無論紅妝選擇走哪條路,他都會和她一起,直至覆亡。紅袖神情稍稍冷靜下來,眉宇間多了絲了然,她不再阻止,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應允。“等回了南疆,我會親自去同天樞師叔言明,請他幫忙?!?/br>季寒初:“多謝?!?/br>“不必言謝。紅妝本就是我師妹,她在我心中,同我女兒無二?!奔t袖看著面前的青年,微微一笑:“你倒是和你三叔很不一樣。難怪她為了你,也不愿意做搖光了?!?/br>聞言,室內一瞬驟靜。季寒初心下復雜,抿了抿唇,“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br>紅袖笑著搖頭:“并非指責,只是感慨,當年他若同你一般堅定,或許……”或許什么,她卻沒再說了。如若,可世上哪里來的那么多如若。世人多被外界諸事所累,未必是所愛之人不夠重要,只是相比起來,有人活于桎梏中,終其一生也難以擺脫罷了。世上薄情郎多,便顯得季寒初彌足珍貴。紅袖神色中有股凄涼,她苦笑,說道:“當年我也是撐著身子從南疆出來,和紅妝這個傻丫頭一樣,等不及傷好,便快馬加鞭回到了江南,只想著找到他,一腔委屈能得以安慰。誰知道等我到了季家門口,剛好看到他同你叔母的婚儀?!?/br>“然后呢?”季寒初問道。紅袖淡淡道:“沒然后了,我便走了。事到如今再想,都是造化弄人?!?/br>*吱呀一響,門關,季寒初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紅袖萬般疲憊地閉上眼。她是真的有些累了,可惜她連“睡覺”這個事情都已做不到。倒是可以強迫自己閉眼,但夢中總有故人到訪,久而久之她也不太愿意去睡了。半生的牽掛了結,竟有些看不清前路如何,清清冷冷,凄凄楚楚,走到最后還是她一個人。良久的沉寂。未幾,突然有一只手輕輕地撫上了她的額角。紅袖驀地睜開眼,迷茫地望著眼前的季靖晟。他不知何時已不再去看他的寶貝危倚,坐到她的身邊,有點呆滯又有點遲疑地看著她。世人笑他癡癡傻傻,可他懂的其實不少,從大家只言片語中他就能大致猜出一些事情,心中的酸脹感越發膨脹,他不知道怎么去處理“心疼”這種情緒,只會傻呆呆地看著她。“他們欺負你?!奔揪戈稍G訥地說。他比紅袖高太多,坐在她面前幾乎遮蓋了大半視線。紅袖退后些,蹲下,抬眼看他,輕聲說:“季靖晟,那些都過去了?!?/br>季靖晟低頭,抬手想摸她的頭發,在她發頂寸余停了下來。太過珍貴的東西,連觸碰都小心翼翼。他說:“他們欺負你?!?/br>頓了頓,又說:“他們都是壞人。欺負你,是壞人……我有刀,保護你,不欺負你?!?/br>紅袖握住他的手,和自己的手輕輕相扣,她的眼里漸漸泛起微紅,卻什么也流不下來。“是啊,他們欺負我?!?/br>季靖晟很快說:“我保護你?!?/br>停了下,后面的話聲音壓低:“疼嗎?”紅袖抓住他衣裳,感受他掌心的溫熱,傳到自己手上,心里好難過,“疼,好疼好疼?!?/br>季靖晟輕輕地捧起她的手,鼓起臉往她手上吹氣,一下一下吹得認真。紅袖心里一抽一抽地疼,覺得真苦,又覺得真暖。她沒辦法流淚,但有個人不需要眼淚也能懂她的苦,也能為她心疼。盡管他看起來如此笨拙,盡管他們仍然有些陌生。季靖晟吹了好一會兒,才期待地抬起頭,問她:“還疼嗎?”紅袖笑著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