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圣誕快樂

    一九九三平安夜，維多利亞港不落雪。

    中學少女解開長發，口中抱怨這份亞熱帶不浪漫，匆匆褪下校服八幅裙呼朋引伴出街夜蒲，纖影消逝，徒留霓虹燈下一室濃郁香氛。

    短裙水手服凌亂地面，戚美因俯身拾起，指尖觸碰，昏暗狹窄的更衣室當即呼啦啦涌進十幾位盡裸女仔，同她一樣，渾身只著粗劣蕾絲內褲，胸前各式隆鼓rufang坦陳蕩漾。

    乍看滿室白瑩濃霧情欲搖曳，細睇每處玉脂rufang皆有破損，或撕咬或燙傷，夜場酩酊，眾人匍匐侍奉千年信條：男人所惡喜，女人所實痛。

    美因姐，你知唔知今夜哪位太子要來？

    戚美因旁側美芝從嗡嗡的咒罵埋怨中抽身，貼近她小聲雀躍問。戚美因轉頭，見人十五出頭的細薄面孔神色熠熠，和方才街上三兩閑逛呼叫曖昧對象的少女無甚不同。

    她簡短答：唔知。

    美芝習以為常，美因生性寡淡，白皮冷面，同宿幾女背地厭她叫床都晦氣。

    美芝系上胸前領結，自顧自講：聽說是新界杭岐的結義兄弟，之前從未在夜場露面，估計是用功讀書仔，今晚慶祝兄弟終成人。

    話音未落，更衣室對面豐腴美薇揚眉，大聲嗤笑：憨鳩，杭岐作堂口副手已經多久，他兄弟要小他多少今年才成年？

    美芝不忿她傲人語氣，美薇仗著妖媚長相，壯波肥臀，身后有經理金主輪流撐腰，平日在麗皇夜總會也與眾女趾高氣昂。美薇姐手眼通天，見多識廣，肯定比我清楚今晚是誰嘍。

    當然，美芝年紀還小，凄凄慘慘瘦骨仙，養潤身體才是正經事，至于港姐選婿的白日夢，杭岐還是別處白領菁英，我奉勸你夜里別被自己一副骷髏骨架硌醒，不然滿身青，男人不要，你美因好姊姊也痛心。美薇后擺波浪發尾，昂首挺胸，頗有一副志得意滿的神情。

    美芝氣急，卻因頻頻被人捏住幼稚短處開口不能。

    美薇乘勝追擊：要論見識，這麗皇中還要屬美因最有發言權，畢竟，你我只見香港種種，生平十幾年卡嵌在這荒浮海島，美因可是走南闖北，七十磅瘦弱身材，單槍匹馬不知怎樣才拼得今日，話至此，美薇言語中是夸贊是貶損眾人皆已聽明，落在角落更衣的美因身上的簌簌目光逐漸腐敗變質：多少姻緣，多少孽緣，聽新聞報道亞洲某地爆發集體艾滋，尸橫遍地，無藥可醫

    咚咚咚。

    美芝見美因神色如常，美薇步步緊逼，諸女驚恐眼中強悍傳染病菌團團綻現，甫要開口大罵，就被外處混劣馬仔敲門聲打斷：學生妹魚蛋妹快出來，大rou哥哥請你食咸水棒冰。

    莊先生，歡迎歡迎。

    寬敞花臺車道前，麗皇經理李文杰躬身招呼，面前半圈各界熟人擁簇，他豬油面孔更因強榨笑容溝壑縱橫。

    杭岐半月前就派人吩咐下，李文杰察覺其中重視，夜夜陽痿失眠但求今晚分毫無錯。

    近年麗皇依附的鴻義堂口周折頗多，先是與手足堂口盛興因昏醉女仔小型沖突，后是話事人陳明燊泰國禮佛遇襲，不生不死昏迷幾月，曼谷高級醫院內外持械幾月，香港東南亞兩地人心惶惶，堂中不少多年心腹惴惴不安，教風吹草動應激得敏感易怒，甚至爆出同堂兄弟紅眼火并的駭人消息。

    眼前兩位中的冷酷青年便是此時上位，據說杭岐在曼谷一人于病房外舍命對峙泰北雇傭兵，陳明燊回港立即提拔青年作左膀右臂，至于個中真假虛實，李文杰只做夜場生意自知少解為妙。

    至于眼前另一位，李文杰稍多關注，卻同后臺女仔一般毫無頭緒。

    只見眼前人高挺身材，同杭岐相反的一張斯文笑面，金絲鏡后挺括眉骨下眸色清淡，英倫黑金大衣內搭溫莎領襯衫，膝下筆挺西褲，足上一雙珠灰雕花皮鞋，整個人氣質懶散又矜貴。

    李文杰作勢夸贊：杭先生好友果真俱是人中龍鳳

    哧。聽聞奉承莊柏明卻神經質笑出聲，文雅面色扯開一瞬的鄙夷晦暗。

    李文杰啞聲不明，只當自己熱切錯拍馬屁。杭岐轉頭，見莊柏明整人貼挨上來，臂彎架上自己的肩，瞇眼悄聲笑問：龍鳳？你還在哪處藏著龍？哪處睡著鳳？

    姿態太過曖昧，李文杰蹙眉，難道杭岐一直深藏不漏？難道今夜應多準備勁爆細仔？哎，都怪這混亂社會。

    杭岐面無表情扯下人，對暗忖的李文杰抬首示意，眾人終步入奢華紅粉地，樂器奏響，沙啞女音悠緩開腔。

    莊柏明同杭岐正位沙發落座，李文杰攜酒保遞承上珍藏法國紅酒，身后有來客哄叫：美美靚女在哪里？

    李文杰對座上人諂媚笑道：貴賓造訪，即使李某鄙地蓬蓽生輝，麗皇無他特點，只少女舞團是新界獨一無二，靚女年小，大多還在中學讀書

    李經理又胡說，美薇那白波左搖右晃，說是喂奶的你媽我都信啦。滿室哄笑，李文杰跟著大笑：我倒想，只是我老豆死的早，不然還可好好問一問。

    都是夜里人，再談明月清風也蓋不住西褲襯衫下的突棱性器腥臊沖鼻。

    小號拉到底，紅幕掀開，水手服少女如纖纖白蝴蝶飛滿中央舞臺，麥當娜的erotica風sao氣音喘喘，反光玻璃鏡美乳顫顫。

    四周得體人士頻繁低頭復抬起，過曝裙下私密風光，而場面上，少女三兩相依，領口開敞，短裙松落胯骨，玉手互探衣襟底，紅唇黑發輕呵琢磨，高跟歪扭踢掉，絲襪零落拉扯。

    情欲與酒精開始蒸騰，聚光燈外四伏男人如虎狼環伺，黑暗中猩紅眼眶，垂涎呼嘯，揚尾而來。

    正當麗皇表演進行最高潮時，滋滋兩聲微弱電流，整室全然黑熄。

    臺上少女驚慌尖叫，待十幾秒后室中重現照明，大堂男人數量多了一倍。

    少女紛紛拾衣遮擋赤裸身軀，只不過此刻已無人再欣賞。廊上為首來人是盛興兇悍馬仔齊家棟，他身后一眾打手橫眉立眼，肌骨賁張。

    來者不善。

    莊柏明正撐頭小憩，聽聞周遭聲響猝疾猝止，他緩緩掀眼，見齊家棟咧嘴一笑，惡劣地走近。

    聽說杭生好友回港，今日設宴接風，盛興鴻義本是手足情誼，鴻義不管旁人私下慶祝，但是盛興不能不講幫派規矩，到底要派我齊家棟捧個場。

    眾人噤聲疑惑，既是杭岐做東，為何齊家棟無視一旁杭岐的野犬眼神，徑直同來客莊柏明擺下馬威。

    美芝小步從人后踮腳抬頭，見遠處半落陰影中的莊柏明長腿交疊，斯文面容未有崩裂，似不覺危險和冒犯，若有所思點點頭，又只向前繁花茶幾踢踢皮鞋尖：坐。

    齊家棟冷笑：莊先生頗有氣度，一般讀書仔此時早就嚇得屁滾尿流。話音間人倏地抬臂呼啦啦掃落一茶幾瓷器玻璃，白瓷紅漿，落地迸出刺耳尖叫。

    杭岐抿唇不語，膝上交扣手指卻無聲攥緊。莊柏明輕撞下杭岐膝頭，仰面輕笑，挑眉對著背光的漆黑疑問道：盛興就這樣為人捧場？莊某尚年輕，耳聰目明。

    齊家棟抬手，身后人直奔舞臺扯下發絲凌亂的美薇扔到齊家棟身前。

    莊柏明微微蹙眉，又聽人揶揄道：阿岐上位不久，可能不知親近兄弟間有固定接風儀式，齊家棟指指腿邊瑟瑟發抖的美薇：兩人一齊口爆，直到一人射精，女仔將jiba舔干凈。

    齊家棟俯身對上莊柏明，陰惻惻客套：莊先生，兩家兄弟都在場，我請你？

    杭岐迅捷前傾身，莊柏明隨即抬手制住。

    回港探親，第一晚就不順利。

    莊柏明作無奈回答：好?？晌页趸叵愀?，哪位技術都不知。

    戚美因！

    無聲癱地的美薇忽然失神大叫。

    上回她落在齊家棟手中，遍體鱗傷，頭骨肋骨私處肛門，醫院養護半月有余。今晚又是她的受難日，莊柏明雖面上和氣，但后有杭岐支撐，戚美肯定因古怪冷淡得罪大人物。她稍攢起些力氣，繼續道：她是我好姐妹，經常和我交接

    喔。莊柏明善解人意，點點頭。

    他抬手，美芝焦急見美因靜靜走下舞臺，向那波瀾中心走去。

    美薇心中哼笑，長發卻是被齊家棟猛扯向后，火辣辣熱篤篤似要掀翻方寸頭皮。

    美因跪對莊柏明，細瘦身形嵌在莊柏明敞開的兩腿之間。

    她垂眼，干澀下唇點上一處溫熱。

    莊柏明漫不經心以指腹摩挲她的唇：這樣干。

    一會兒可要吃盡苦頭。

    莊先生。齊家棟叉腿站立。

    戚美因前探頭頸，細長白頸上發絲紛揚垂落。

    咔噠，皮帶解開。嘩啦，褲鏈拉下。

    身后美薇已經開始痛苦嗚咽。

    繼而戚美因同時捉住兩處聲音。

    一處重，一處輕。

    一聲源自身后。開始！

    另一聲源自頭頂。圣誕快樂。

    荷特司：圣誕快樂，日后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