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und 7》五
五
鹿妍是去一樓接的他。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如此狼狽的熊煦。 領帶扯開到胸,白襯衫前赫然是嘔吐物的污漬,一攤土黃色顆粒物附著,她扶住搖晃的他,關心道:喝多了? 不喝多會不去接你?他這會講話還有點大舌頭,倒不是還上著頭,純粹是酒精刺-激胃部,灼痛的話都說不清了。 熊煦忙的暈頭轉向,今晚有個飯局,鹿妍登機沒多久他就要撤,S市到上海也就兩個小時,他算好時間結果被潛在客戶拉住,人家其實明擺著想為難他,因為他給對方的女職員擋了酒,駁了人面子。為了彌補,他接下了那一杯,然后就一杯接一杯,怎么推都推不掉,小林剛才給他擦臉的時候說,一刻鐘估計灌了他兩瓶的天之藍。 喝完沒多久他就神志不清了。 他的酒量不算差,但也不好,惦記等會接了鹿妍一起吃飯就沒墊底,空腹下去,胃部幾乎原地著火,瘋狂吸收酒精,再給他抽鞭子。 都好幾個小時過去了,他還痛的直不起腰來。 鹿妍見他弓著背,只當他喝多了,不滿道:知道我來還要喝酒? 熊煦皺起鼻頭,顫了顫,緩了陣痛舒口氣,擠出調侃語氣說:meimei,人要吃飯啊。 人殃殃無力卻還開的出玩笑,一聲meimei叫的鹿妍耳朵都紅了。 她正正色,按了電梯,見他站不穩,將他摟在懷里,喝了多少? 根本記不得了。他嘆氣,小林剛剛說,兩瓶酒下去他連抵抗的意志都沒了,酒杯送到嘴邊就張口往下咽,看得人難受。 上了電梯,熊煦才看清鹿妍的粉睡衣上沾了他的臟東西,他頭搭在她肩上,抱歉道:把你衣服搞臟了。 嗯,她并不在意,托著他這么大個體重就挺不容易的,沒空在意這些細枝末節,不過嘴上說,你賠。 他笑呼了道熱氣在她的頸間。 今日的他很消沉。鹿妍拉他到床上給他擦了把臉,一杯熱水遞到他嘴邊,沒有蜂蜜水,白開水湊活吧。 他斜在床上,無精神地半睜著眼,嘴巴張開,啊 鹿妍錘他,嬌嗔道:你吐過。 他彎眼,出發前特意刷了牙。因著疼痛面上僵硬笑不開,可光碎在烏瞳中,聚成專屬于她的笑意,融化最后那點星微的不爽。 熊煦匆忙刷了個牙沖出來,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最臟的哪是酒后咸腥的嘴巴,全身滿是讓人皺眉頭的酒味。 鹿妍湊近,假裝要聞,他手湊到嘴邊先呼了口氣自己聞聞,確定沒味,才老實張開,茫著醉眼給她聞。 你喝了多少啊,怎么像個小孩了?鹿妍沒理他,扶起他的頭給他喂水。 他咕嘟咕嘟喝了幾口,溫度不算低。 入口,可。 入胃,完。 也就重新躺下去的功夫,被酒精灼痛本已麻木的胃這會被溫水再度刺-激,如火上澆油,他猙獰著臉低吼一聲,頃刻蜷起身來。 鹿妍嚇了一跳,放下水杯趴在床邊捧起他的臉,怎么了? 等酒店服務生送胃藥上來,熊煦滿是褶痕的襯衫已然汗濕了個透,鹿妍不停地問:確定不要去醫院嗎? 熊煦埋在被子里的腦袋搖了搖。 她扣出一粒欲要拿水,卻聽他說,不要水了,我-干吞。 * 鹿妍在上海的第一個晚上亂七八糟,所有的美好僅在來時的想象里,她覺得他們會在酒店里醉生夢死,最好yin亂到精盡,當然也確實算精盡,他壓根舉不起來。 熊煦一直忍痛,憋久了哼一聲又把臉埋進去不吱聲,鹿妍看不清他表情,但他不時發抖的背如同一把把火,燒著她的關切。 約莫一個小時,他僵硬的背弧漸漸松弛,緩緩睜開眼。眼前的鹿妍沒扛得住,仰頭在晝明樣的光里,囫圇地睡著了。 瞥眼瞧去,秀挺的鼻頭鍍了層白光暈。 熊煦這才看清她的頭發短了,索性頭整個側向她仔細打量,剛剛注意力不曾聚焦,只覺得她今日樣子同平日不同。 眼神凝著她,又渙散開,再慢慢聚焦,一眨一眨。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他低笑,手輕按了按胃。 這會胃部只覺空洞,應是無礙,他欲起身沖掉一身味兒。 剛動彈,鹿妍便蹙著眉頭翻了個身,素手自然地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兩個回合的呼吸后,床上的淺坑消失。 * 窗外的亮光同室內融為一色,太陽奪去室內的白光,鋪上暖燦。 是個好天。 鹿妍醒來迷迷糊糊,看清熊煦的睡顏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在上海,她定睛后第一反應是撫上他的臉,嘴角剛勾起便覺得怪怪的,面上冰涼。她下意識地探他鼻息,心跳猛地漏掉一拍,面前的熊煦無聲無息,沉靜地合著眼眸,她輕輕搖了搖他,熊煦...... 直到熊煦憋笑噴出一道氣流,驟然張開眼,才看清方才在他耳邊大喊他名字的鹿妍真的失控淚目了。 他驚訝地來不及收住笑意,便被她帶怒揚起一掌拍在了他肩上,收回顫抖著摸向頸動脈的手。 她喘息著又撲簌簌落了幾顆珍珠。 怎么了?熊煦不敢置信,自己就憋了會氣而已,不至于吧,他傾身欲探個究竟卻被鹿妍背過身去。 她啞著嗓子不爽道:你給我去洗澡! 浴室的木門被拉上,可那方房間與浴室視覺相通的玻璃卻沒掩上。 鹿妍背身不知,聽見水聲響起才慢慢緩過神。她知道自己方才過激了,可窒息的記憶一瞬間覆蓋思考,只往最壞的時候想。 她抽了張紙巾抽泣擦眼淚,坐在床邊一個人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