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二)
微風(二)
第二天阮厭剛出門,就被人堵了。 相逢無心,堵人是有意的。 同班同學韓冰潔蹬在別人自行車后座上,看見阮厭,哎呀了一聲,眉開眼笑:你住這里啊,小妓女。 她叫她小妓女,她的朋友也都那么叫。 她們是欺負她的主力軍,但阮厭不跟她一般見識。 被挑釁的時候阮厭都不說話,這讓韓冰潔覺得很無趣,而且會很起火,她默認這是阮厭無聲的反抗,這才覺得心里舒服:讓我猜猜你住在哪幢樓,嘖,我瞧哪幢都配不上你呀。 這小區是阮清清十好幾年前趁著便宜買下來的,有些年頭了,各項設施都有點陳舊,落后,甚至可以說是窮,阮厭站立的地方排著一排亂七八糟的自行車,電動車,鎖都懶得上。 過道就有點狹窄,阮厭繞不過去。 麻煩,讓一下。 阮厭輕聲地,木著臉,聽不出壞情緒。 不讓。韓冰潔伸著手指,戳她肩胛骨,惡狠狠地,你拿我怎樣? 也不能怎樣。 老實講,韓冰潔并不是莫名其妙欺負她的,原因她知道,雖然她的行為沒有邏輯支撐,阮厭依舊覺得她可憐,所以能不起爭執就不要起。 她想了想,擦著韓冰潔的肩膀從自行車后座跨過去,韓冰潔惱了,揪著她的衣領往地上摔:跟你說話沒聽見嗎? 啪的一聲。 一個花盆在他們眼前碎裂。 土壤濺在阮厭臉上,泥腥味嗆鼻子。 阮厭幾乎立馬就往上看,但六點多的早晨空茫茫的,她什么也沒看見。 阮厭也不急,他們小區不像是電視劇,一個長長過道扔完就能跑,一單元只有中間一條樓梯,總能留下點蛛絲馬跡。 可惜韓冰潔不給她這個機會,她把阮厭拽起來,呸了好幾口:倒霉催的,看見你就沒好事發生,剛才就該讓花盆砸死你。 阮厭抬了下頭,她想,韓冰潔說對了,這就是有人想要砸死她。 要不是韓冰潔拽她,花盆會正好掉在她頭上,她雖然口碑不好,但還不會有人大早上沒事拿個花盆隨手扔還能扔她頭頂上。 那種奇怪的預感又來了,阮厭突然覺得自己,似乎被什么東西盯上了。 到底還是打發了韓冰潔,她沒帶幫手,原本也不是專門來找阮厭的,就是冷嘲熱諷也沒觀眾,就只好放過她。 阮厭照例去食堂打工,她有意觀察周圍,又覺得誰都不像。 周末的作業還沒有做完,阮厭提前回去,把一疊卷子甩在桌子上,先做一定會收的科目,再做課上會講或會choucha提問的卷子,大概率不交或者不喜歡的科目就壓到了最后。 所以最后果然剩下了物理。 當初分科阮厭猶豫的點就是她物理相對來說薄弱,然而她又太討厭政史地每場考試都忙不迭地扣知識點填滿整張卷子,右手指節因此起了繭子,握筆姿勢不正確,繭在大拇指下面,有時阮厭會撕著玩。 不疼,解壓罷了。 斷斷續續折騰到了八九點,總算差不多了,阮厭伸了個懶腰,見阮清清還沒回來,心里就有點擔心。 其實也沒什么擔心的,可人總是這樣,一旦有了羈絆就要患得患失。 家里沒有冰箱,阮厭挑了挑廚房的菜,為了省事,她一次買兩三天的量,幸而未入春,還放得住,小姑娘隨便做了菜,等阮清清回家。 阮清清沒回來。 阮釗釗過來了。 你媽說晚上不回來了。阮釗釗拿鑰匙開了門,咦,做飯了。 阮厭站在客廳里,她沒手機,也只能是阮釗釗通知她,但他上門就讓阮厭很討厭:嗯,舅舅吃了沒,一塊嗎? 阮釗釗進了廚房:舅舅看你做了什么 阮厭趁機鎖上了自己房間的門,動作輕又快,熟練得很。 阮釗釗搓了搓手,他身上有輕微的酒氣,想來昨天喝酒了,一身派克服外邊的領口衣邊已經臟成了黑色,褲子也磨得不像話了,皺紋在臉上延伸,早年阮厭覺得還不錯的皮相,此刻被煙酒熏得市儈又渾濁。 他們姐弟長得其實好看,連帶阮厭也是個一見可回眸的小美人。 阮釗釗自來熟地自己盛飯,招呼阮厭過來,被阮厭冷冰冰地拒絕:舅,還沒洗手呢。 阮釗釗搓了搓褲子邊:這有什么的。 阮厭不說話。 阮清清愿意被自己親弟弟吸血,她不愿意。 外甥女再親那也是要隔一層的,阮釗釗到底跟阮厭說不上親近,便訕訕地聽話,回來坐在沙發上,不客氣地夾菜吃:你考試了? 阮釗釗沒吃相,吧唧嘴,又一副餓死鬼相,動不動就嗆到,阮厭不想跟他一起吃飯,皺了眉頭在一邊站著,沒去端飯:嗯。 考怎么樣? 不知道。阮厭實話實話,沒成績呢。 你回回都說不知道,那題難不難,你會不會做你不知道啊。阮釗釗拿筷子頭敲桌子,教訓人的長輩范就這么起來了,你高考出來也說不知道啊,你到時候怎么考大學? 阮厭眉頭皺得更深了,不看他膚色蠟黃的臉,沉默著。 阮釗釗也沒教訓下去,大口大口夾菜,幾乎沒給阮厭留,吃完了打個飽嗝,舒服地倚在沙發上:家里還有多少錢? 沒錢。 阮釗釗瞪著眼睛,坐直了:我這么久沒來,你們都沒攢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