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縫
裂縫
蕭行紀,你再推高一點呀。 剛剛是誰讓我放她下來的?身后男子發出爽朗笑聲。 我從來都不知道,秋千會這么好玩。當你升到最高點的時候,就好像自己也變成了云雀,可以隨風飛走一樣...... 那我可不能讓夕夕變成鳥兒飛走,夕夕是要做我妻子的。 你胡說,我才不要嫁給你...... 你還是要走......? ...... 你心里還有他? 我的心意從未改變過。 那你為何......?要給我希望...... 蕭行紀......放過你自己吧......讓我離開,他快要死了......他若是死了,我如何能活下去...... 哈哈哈哈......真是可笑......那我又,算是什么...... 刺眼的光芒。 眼前仿佛籠上一層血色,黑暗、混沌、白色天光交叉變化,朦朦朧朧的檀木床頂、雕花輪廓、檀木的淡香、遠處犍稚從木魚上反彈而起。 大師,大師,女施主醒了。 守候在床邊的小沙彌一骨碌爬起,朝遠處跑去。晨夕張開嘴,她一下子發不出聲音,手掌掐住自己的喉嚨,她的手臂微微顫抖著。 父親...... 晨姑娘。 門邊停下一道身影,遮住了半邊天光。 晨夕艱難緩慢地偏頭,她眨了眼,道潭的模樣緩緩清晰起來。 她似乎終于看清了自己遠道而來苦苦尋找的僧人究竟是何模樣,又似乎透過道潭,看到了一個全然陌生卻又無比熟悉的男人。 可她不會記得他是誰。 道潭瞧見了她眼眶一圈紅痕,隱隱有晶瑩淚水在那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中顫動。一股異樣的情愫牽扯著道潭的心,他不由得出聲安慰: 晨姑娘放心,瀛海上的爆炸氣流撕扯到了你的聲帶,修養幾日便好。 ......?晨夕卻搖頭,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她的五指如削蔥尖,白皙泛著粉色,圓潤光滑的指甲蓋微微用力抓住他的衣袖,宛如很多年前她常常做的那樣。 明明已經剜去了情根,為何依舊會有忍不住攬她入懷的沖動。 道潭的聲音微微嘶啞著:晨姑娘,晨宗主......很抱歉。是道潭未能盡到守候瀛海的職責。 合歡宗船體爆破,并非應當歸咎于佛宗,可他仍然覺得是自己沒有一開始就確保晨夕此行萬無一失的過錯。 他未說完的時候,雨點般的淚珠便從那雙琉璃般剔透的眼珠旁滾落。 她哭不出聲來,只能無聲地流淚,瘦削的肩膀抽動著,整個人都似乎想要蜷曲成一團。道潭在寬大袖袍中的手微微顫抖著,可他知道自己不能遵循內心所真正想做的那般。他光是單單佇在此地低頭看著她,便已經用盡了全部力氣。 就在兩人僵持之際,一道頗為急切的聲音傳來。 道潭師兄,大事不妙。一身型略矮少僧匆匆趕至門外。 此人體型魁梧,一雙濃眉斜刺入鬢,厚密的鬈胡交纏在腮邊下巴旁。他望見屋里頭的陌生女子,有些遲疑。 道潭道:馮師弟但說無妨。 馮密便不再猶豫:師兄,我們剛才搜檢完畢,發現大自在山的結界已有多處裂隙??p隙處的泥土漆黑發焦,是魔族的人。 殿群處的結界如何? 尚未有破碎跡象,可這次事出突然,且有問題的地方方位不一,我已派濟空和彌空領弟子繼續修補破裂結界。 此事重大,務必讓前來參與講經宴的各宗門派們提高警惕,切勿輕易離開殿群。 馮密領命。 師兄......馮密卻不退下,面露猶豫,這位女施主...... 此事與合歡宗無干,我會查明真相,還合歡宗清白。道潭說此話時微微皺眉,似不愿在這一問題上繼續。 晨夕頓時明白自己身處的尷尬局面。 這一切不正常,似乎就從自己所處的合歡宗乘船漂洋過海而來后開始。如今合歡宗前來參宴的......僅剩她一人。千絲萬縷的線索,都應當從她身上找起,她應當被交給佛宗司寇的,哪怕她也是這次事故的受害者。 她猛然抬起頭,卻發覺道潭也正在凝視著她。 令她震驚的是,這目光不似懷疑、探究,倒像是撫慰......與憐惜。 感受到門口那男子恨不得將她帶走全身上下嚴刑審問的目光,她不安地抓緊了手下的被褥。 馮密雖然心有不愿,可也不敢違抗道潭的決定。他頓了頓,轉身離去。 她的嗓子無法發聲,僅僅只是抬起雙眸流露出迷茫的眼神,道潭便已懂得她的疑慮。 晨姑娘無需擔心,魔族此次動作似有備而來,合歡宗應當不知已被利用。具體情況,還請晨姑娘給道潭時間探察究竟。 晨夕怔住,而后緩緩點頭。 她心里有太多疑惑,為何這初次逢面的年輕僧人對她如此信任。又想到師姐曾對她說,佛宗弟子全都絕情絕欲,心懷天下。大概這高僧向來悲憫眾人,自己不過是他慣常行俠仗義所普通庇護的一人而已。 她急切地想知道隨她前來的父親和同門們現在究竟如何,即便是死了,也要看見尸體才罷休??扇缃穹鹱谝褋y,茫茫瀛海上,何人助她尋找? 她能依靠的,唯有道潭。 殿群顧名思義,由大小佛殿組成,是佛宗防衛最嚴密的核心,這次的講經宴眾人皆被安排在殿群內暫住,大自在裂隙驟開,各宗均被警示切忌離開殿群,尤其是法力較弱的修士。 此時正是大陽落山,天色逐漸轉暗之際。暫住在殿群東方盤山峰的一位劍師伸出兩指,閉眸感受這來自大自在山上獨有的靈蘊。 他所修煉的涼風訣最喜此時陰陽交割時的變幻,佛宗地處極高的大自在山腰,靈氣更是充蘊。他頗為貪婪地讓靈臺感受著空氣的流轉變化,腳步不自覺隨著能量游走而漸漸遠離了住處。 身后突然傳來咔嚓的空間破碎聲音。 他立即警覺,右手迅速落在腰側的佩劍處,身體重心微微下沉,擺出防御的姿態。 咔咔咔...... 一股濃重的腐臭味迎面撲來,粘稠的、不成形狀的手骨,扭曲掙扎著從一道裂縫中劇烈顫抖著。它似乎想要撕扯抵抗它的法術結界,卻偏偏顯得無比困難。 呵。區區食尸鬼也敢在我面前故弄玄虛。 這劍師撇頭,眼神逐漸銳利。他甚至不屑于抽出腰間佩刀,便手掌成瓜,霎地如疾風扭住那手骨往上的頭顱,黏膩的觸感襲來,他不屑,突然用力,便瞬間擰碎了那魔物的頭顱。 這毫無疑問是一場壓倒性的,甚至稱不上存在反抗的戰斗。葛舟劍收回手,就要脫離那處裂縫時手心突然傳來一股劇痛。 著劇痛瞬間布滿了全身,自天靈蓋處恐怖如電鉆的炸裂感向他壓下。 他的手融化,這腐化迅速傳遍了他的手臂,并向胸膛脖頸蔓延。一陣可怖的尖笑聲從那裂縫處傳來。 他死前只來得及看到了一個從未見過的丑陋魔物。 哎呀媽呀,有點嚇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