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微石入海連波動

    回到家中，香玉把自己關在了房中，隨手拿了本也不知是什么的書，漫無目的的翻來覆去，心情莫名有些煩躁。初夏的悶熱使她背上出了一層薄汗，香玉放下書，想著先去洗個澡。忽然，她聽見樓下傳來了交談聲，她出了門，站在走廊上向樓下張望著。

    原來是石沖已經來了，正在她父親身旁竄前竄后的，忙著給林師傅打下手。

    林叔，我幫你擇青菜吧。石沖從林師傅手上搶過小盆子。

    林叔，這鴨湯好像快燉好了，我可以加鹽和味精了嗎？

    林叔。。。

    林師傅看著石沖在這忙里忙外的，有些不好意思，搓著手：嗐，小石你放著吧，讓叔來做，你歇會兒。

    香玉趴在木欄桿上，下巴枕著手臂，怡然自得地看著一樓老父親和石沖的互動，之前的煩躁平息了下來，竟升起了一種婚后生活的錯覺。

    哎呀小石呀，我家姑娘要有你一半勤快就好咯。你看看她，整天窩在房間里，也不知道來幫我做點事情。林師傅又開始了他特色的捧一踩一。

    香玉的錯覺立馬幻滅，探出身沖樓下喊道：爸，你說什么呢，干脆讓石沖當你兒子好咯，我不干啦。

    樓下兩人聽了，抬頭看著香玉呵呵地笑。林師傅喊：你還不承認，你看你，都出來了，也不下樓，躲在那里聽我們聊天。石沖只是憨憨地笑，沖她招手。

    香玉噔噔噔從樓上跑下來，還有什么活，給我做吧。說著挽起了袖子。

    還有什么活，吃飯活。林師傅笑著搖了搖頭，飯都好了，你還是給我吃飯去吧。

    香玉跑去廚房洗了手，出來在石沖身旁坐下。石沖手伸到桌下，悄悄在香玉腰際掐了一下，惹得香玉在座位上一個激靈，重重拍了下石沖，罵道：你很賤欸。

    林師傅坐在桌子對面不滿地瞪了香玉一眼：怎么說話呢。

    香玉有口難辨，張了張口，只能回瞪了石沖一眼：你等著。

    她這略帶嬌俏的罵術對石沖絲毫起不了威脅，石沖賊賊地偷笑，回頭對上林師傅，又是一副正人君子的面孔。

    林師傅絮絮叨叨道：你呀，這么大了也沒個正形，還是跟個孩子似的，這叫我以后怎么放心把事情交給你做喲。

    香玉找到了話頭，斟酌了一會，開口道：爸，我想去讀高中。

    飯桌一下子沉寂下來，林師傅慢慢放下筷子，問道：你怎么突然有這個想法的？

    不是突然有的，我一直都想。。。香玉感覺有些委屈，父親從來就沒有認真了解過她。

    為什么想去呢？你看我們鎮上的姑娘，也沒幾個上過高中，大家日子也都過得好好的啊。林師傅不解。

    這不是我想過的生活。香玉道，我們鎮上的女子，到了適婚年紀嫁人后，人生就彷佛一眼看到了頭。整日忙于家里長短，躲在男人背后做事，閑著就聚在一起嘴碎，縱是珠玉都能磨成魚目。

    林師傅皺著眉頭不喜：給你讀個幾年書，什么沒學到，光學了矯情。大家伙日子都過得下去，就你嫌這嫌那，你是想怎樣？還是你就想躲懶，不想做事？

    香玉一下子被氣著了：我沒有躲懶！你叫我做的事情我什么時候沒做過。你覺得現在這日子就算好的了，那是因為你沒有見過更好的。要不你說那些進城的人為什么大都留在了城里？

    你就是想撇下你爹是吧。林師傅哼哼。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香玉感到頭大。

    話又說回來，我們家也沒這個閑錢送你繼續讀書，你爹我也不是賺大錢的人，你也不要光做夢了，考慮考慮實際情況。林師傅敲了敲碗邊。

    所以，我有個事想跟你商量一下。香玉預感她爹要罵人，但還是硬著頭皮說出來，我們班傅喻文你知道吧，就是鎮長他兒子，他跟我說，他們家可以資助我繼續讀書，我可以之后再把錢還給他們。

    果不其然，香玉話音剛落，林師傅就開始吹鼻子瞪眼：混賬東西，你還要不要臉了，要他們家錢？你拿什么還？拿你人去還？他看了眼石沖，在外人面前，給我丟人現眼的。

    石沖沉了臉色，低聲問道：你答應他了？

    香玉當著石沖面被下了臉子，內心十分不痛快，氣得臉頰緋紅，口里也沒好氣：沒有！

    他們家資助我又不求什么，我以后賺了錢還他們，清清白白的，又有什么事！香玉回道。

    林師傅也氣不平，顫抖著手拿筷子點著香玉罵道：你是有底氣跟我辯了，自己長本事了，找了個好婆家！

    爹爹罵人不講邏輯，香玉氣得不知如何辯駁，沒了胃口，噌得站起來，跑回了房間。

    石沖坐在那兒尷尬無比，這父女二人吵嘴，真是不把他當外人。。。他其實內心是贊同香玉的，可是林師傅正在氣頭上，也不好直接勸，再加上香玉跟傅喻文又來了這么一出，搞得他實在是內心復雜。

    倒是林師傅喘了口氣，跟石沖道了個歉：不好意思啊小石，讓你看笑話了。我女兒實在是有些沖動不懂事，你看，這好好一頓飯也不吃了。

    沒關系的林叔叔。要不，我上樓去跟香玉聊聊？石沖道。

    也罷，你去勸勸她，我說的話她都不聽了，你跟她從小一起玩，你的話，指不定比我有用。林師傅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