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巴掌一顆棗
一個巴掌一顆棗
周日的晚自習是班主任孫英坐班。 晚自習開始，孫英習慣性的在班級里走動，她知道周日的晚自習，同學們還帶著假期的浮躁，她如一根定海神針，走動讓學生提高警惕、不敢輕易放松。 當她走到江意的座位，眼神掃到了她的裙子，瞬時眉頭緊鎖。孫英指節敲了敲江意的桌面，江意茫然抬頭。 你跟我出來。孫英說完往教室外走去。 她起身動作頗大，還把椅子撞到了后桌，何堂的筆在紙上劃出一道橫線。 他抬頭看前面，江意已經快步走出座位，裙擺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波動。他看了兩眼，又低頭趕作業。 孫英四十出頭，已經有十來年的班主任經驗，她相信，高壓下才會出成績，也相信勞其筋骨，苦其心志那一套。 對于女生，孫英擅長用先給個巴掌，再給個棗的策略。 你今天這么穿怎么回事？孫英板起面孔。 孫英也不需要江意的回答，我知道這樣穿很漂亮，但你心思應該都花在學習上，而不是穿衣打扮上。高中生，穿衣服要得體。 江意皺起眉頭，我也沒露腿啊，不就是在褲子外面穿了件裙子嗎？怎么就耽誤我學習了？ 孫英沒想到江意還是個硬性子，她想，她得制服她。 你在家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在學校就得遵循學校的規矩。這么穿，在學校，想招蜂引蝶??？孫英也提高嗓門，提高自己的威懾力。他們離教室不遠，這引起班里同學的側目。 江意沒吭聲，以最壞的惡意揣測，她老公是不是不愛她。她沒被人愛過，才覺得打扮漂亮是為了取悅別人？ 孫英看到她的反應很滿意，覺得她被自己馴服了。 孫英又溫柔地給她整了整衛衣的帽子，語重心長地說，你這次月考考得很不錯，老師也是為你好，覺得你潛力很大，你的目標要往前五沖，我看好你。 呦，這是在給她戴高帽呢。 江意平生最恨給個巴掌再給顆棗的御人之道，比起暴風驟雨式的批評責罵，這種方法更顯虛偽，充分利用了人性，給了點好處就能忘了壞處。 好了，外面冷，進去學習吧。孫英拍了拍她的背，好似十分熟稔。 頂著周圍好奇的目光，畢竟剛剛孫英那一扯嗓子，大家都聽到了，江意冷著臉回到座位。 剛回到座位，下課鈴聲也響了。 江意也不管下課了，繼續拿起筆，面無表情地刷題。 英語作業，她速度極快，單選題二十秒一個，理解她看了題目，快速掃著原文，跳過不重要的段落，找到論據后直接做選擇。 她告訴自己，別生氣，別花時間去生氣，用刷題填充腦袋，度過情緒平復期。 慣例是晚自習中間的下課，就要將第一段晚自習做的數學作業收上去。這一組的數學作業是何堂來收。 當何堂來到他們這一桌時，江意也沒有注意到。 交一下數學作業。何堂說。 高穎你幫我找一下給他。還有兩道題這篇理解就寫完了，她不想被打斷。 江意以為高穎在座位上，其實她一下課就跑去廁所了，她憋了一節課。 何堂略過了她，找到了高穎桌上的數學考卷，沒看到她的，他就略過她，去下一桌收作業。 江意兩分鐘做完后，才發現要交的數學考卷還壓在自己手肘下面，轉頭一看，原來高穎不在座位上。 她轉過頭問何堂，你數學考卷交了嗎？一般收完作業后都交給課代表，沒交的直接交給課代表就行，再晚的就要自己交給老師了。 沒有。他看著她說。 江意將數學考卷遞給了他，說了聲謝謝。 喂，何堂猶豫著開口，你沒事吧？ 江意聳聳肩，沒事啊。 她不喜歡傾訴，不喜歡讓人看見自己的傷口。 何堂看著她微微泛紅的眼圈，一個瞬間，覺得她跟自己很像，但大多數時候，他們是全然不同的兩種人。 江意腦海中又浮現孫英說她想招蜂引蝶。 她這個瞬間，叛逆心驟起。 你很討厭我嗎？她怔怔地看著何堂問。 何堂匪夷所思，沒有啊。 那我每次跟你跟你說話，你都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呢？江意說著要他反駁的話，心想自己可真是個小白蓮。 何堂無奈了，我哪里不耐煩了？ 就你都只會回一兩句，好像很不愿意跟我說話的樣子啊。江意微嘟著嘴。 何堂閉嘴癱平，腳踩在椅子腳上，彎腰手撐腿，一幅任由聽她講的樣子。 我是真想和你做朋友啊，覺得你特別博學，有文化，人又聰明。你是覺得我笨所以不想和我多說話嗎？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誰還不喜歡聽別人吹捧自己呢？ 何堂再次重申，我沒有不想和你多說話，我也沒有覺得你笨啊，你不挺聰明的。 看著他解釋的樣子，江意心中微爽。 那你為什么不會主動找我說話聊天？江意咄咄逼人。 多年后，江意在商場上談判無往不利，半哄半威脅、隨時可進可退，大概都是從和他打交道上練就的吧。 因為我懶啊。他淡淡地回。你找我聊天，我哪里會拒絕嗎？你這個就是含血噴人了。 原來他也會跟她開玩笑。 行吧，那我們就是好朋友啦。她歡快道。 何堂想，她可真是跟個孩子一樣。剛剛眼圈還紅著，現在就跟個沒事人一樣照常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