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履の蟲（3）已修

    李樂樂被警察從地下室救了出來，出來之后，她還是保持著困在地下室里的模樣，不動也不說話。由于是目擊證人，警察反復問了她很多話，可她都沒有回答。蕭笛mama看不下去了，沖過去，抱緊她，哭著說：“她就是個孩子，已經被嚇成這樣了，你們還逼她！”

    專門模擬犯人畫像的警察有些尷尬，解釋道：“女士，您別生氣，因為監控被破壞，我們只能從目擊者身上得到犯人的畫像?！?/br>
    “那你們就不能等她緩緩嗎？她才17歲，受到這么大的刺激，第一時間難道不是應該得到心理治療嗎？”

    警察無奈的嘆了口氣：“我們已經通知醫院了，但現在路況正堵，救護車還要一會兒才能到?！?/br>
    蕭笛mama依舊護著李樂樂：“那也不準問，要問也換個人來，對小孩子說話也不知道溫柔點?！?/br>
    李樂樂就這樣被送進醫院，在醫院住了快半個月，省內有名的心理醫生幾乎都找遍了，還是沒讓她開口說話。因為精神的呆滯，很少進食，只能靠營養液來維持生命，半個月下來，本就纖細的身體瘦得可怕。最后還是蕭笛父親從外省請來了位在國內也算得上權威的醫生，積極治療了一個月，才讓她開口。

    “蛇……黑色的蛇?！崩顦窐纷诓〈采?，雙眼目視前方，像是在看什么東西，眼睛卻沒有聚焦，琥珀色的瞳孔空洞灰暗。

    “什么蛇？哪有蛇？”醫生見李樂樂終于肯開口說話，立馬反問道。

    她的眼睛定了定，小小聲的說：“手指上，他們手指上有蛇，黑色的，還會吐舌頭?！?/br>
    醫生耐心的引導：“他們是誰？”

    “壞、壞人?！?/br>
    “他們做了什么？”

    “mama，mama沒了?！?/br>
    “你還記得他們長什么樣嗎？”

    “有一個光頭，戴著眼鏡?！?/br>
    “還有呢？”

    “一個只有一只右眼，手上好多紋身?！?/br>
    “還有嗎？”

    “還有一個鼻梁很高，眼睛……眼睛……”

    說到一半，李樂樂突然抱著頭，吃痛的叫：“我的頭好痛，眼睛、眼睛怎么了，不，我的眼睛，眼睛里有血，我看不見，我看不見了?！?/br>
    后來，她就真的失明了。

    醫生說，那是在受到重大精神打擊后，產生的精神障礙，從而引發的暫時性失明，只要積極接受治療，還是有康復的可能性，不過也不能輕視。所以蕭笛mama一刻也不敢耽擱的住進了醫院，和護工一起陪護。

    自打李樂樂進了醫院，蕭笛每天放學都會來，每次來的時候總是背著書包，把作業帶到醫院做。然后一邊做作業，一邊同她聊天，聊的內容千奇百怪。有時候聊聊課堂上的事，有時候講講路上遇到的一些趣事，但能聊的事只有那么多，說完就沒了，所以他常常要絞盡腦汁的胡編亂造一些古怪的故事。

    什么三條腿的狗在路上討飯、一只翅膀的鳥躲到誰家里賴著不走、聾啞人因為一個笑話突然開口說話、二郎神投胎成三只眼的貓……越到后面，故事越夸張離奇。

    “這個世上是不可能有三只眼的貓的?！?/br>
    那天下午，坐在窗邊的李樂樂突然開口說話。蕭笛嚇了一跳，他正在編六根手指的女人如何成為鋼琴大師的故事，就聽到李樂樂很冷靜的指正他：“而且二郎神也不會變成貓，因為哮天犬不同意?！?/br>
    李樂樂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向蕭笛，配合他的胡說八道：“要變也變成狗，這樣才方便和哮天犬溝通?！?/br>
    蕭笛欣喜若狂，沖上去抱住她：“你眼睛好啦?！?/br>
    李樂樂笑了笑，這些日子從頭腦混沌，到看不見，再到思緒一點點清晰，最后恢復正常，她想了很多事，所以當走出陰霾時，她直接說道：“你能帶我去警察局嗎？我有事想要跟他們說?！?/br>
    “好，我先給我媽打個電話，然后直接去警局?！?/br>
    來到警局，專門負責她父母案子的警察接待了他們。此刻的李樂樂頭腦異常清楚，她把那天回家后所發生的事，爸媽說過的每一句話，那些人身上的每一個細節、動作，都悉數告知，包括戴眼鏡的光頭要做人皮扇面的事。

    聽到‘人皮扇面’四個字后，警察愣了愣，做筆錄的手一頓，滲出好大一塊黑墨。

    “怎么了？”李樂樂問。

    警察搖了搖頭：“沒什么，你繼續說?！?/br>
    她說得口干舌燥，連喝了好幾杯水，走出詢問室后，第一時間就去了趟廁所。走出衛生間，路過一間房門虛掩的辦公室時，她聽到了那個問話的警察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