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絲蔓藤(十七)已修
菟絲蔓藤(十七)已修
簡清覺得不可思議,再怎么教訓,也不至于把孩子勒死。她想起那天安顏紅腫的眼睛,看來是因為陶杰死了,她才會突然哭著回家。 “孩子被綁了一個下午,夏天又熱,時間久了,陶杰不停掙扎,然后就死了唄?!?/br> 兩人倒吸一口冷聲,聽婦人繼續說:“他媽發現的時候,人都哭暈了,本來還懷著孕呢,結果早產了,生下個不中用的女娃?!?/br> 蕭笛完全不能理解安顏mama的想法,奇道:“他媽年紀這么大了,還懷孕?” 既然有兒有女,為什么要冒著生命危險生孩子,大齡產婦在生產時,比一般產婦要危險的多。 哪知婦人說:“兒子哪有嫌多的,有錢養,當然要多生?!?/br> 簡清覺得不對,她可沒在安顏家聽見嬰兒的哭聲,而且安顏父母也沒提起這個孩子。如果說陶杰的死讓他們不想提起曾經有個兒子,那么那個女嬰不提起的原因莫不是…… “女嬰現在在哪?” 婦人的回答和她想的一模一樣。 “死了?!?/br> “怎么死的?”不知為何,簡清隱約有種不詳的預感。 “那我怎么知道?!眿D人笑笑,指著面前的海風輕云淡的說,“不過應該和大家一樣,都在海里吧?!?/br> 平靜的大海突然掀起一道巨浪,朝岸邊襲來,又緩緩退去。 無聲的回應。 雖然涌上岸的海水離她們很遠,簡清還是不自覺地縮了縮腳:“都在海里是什么意思?” 婦人一點也不避諱和外人提起這種事,在她的認知里,這似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沒什么不好說的。所以她可以說得理直氣壯:“生那么多女娃有什么用,當然要殺死了,第一個孩子必須是男孩。如果是個女孩,就得把孩子淹死在海里?!?/br> 婦人淳樸的笑,用最平淡的語氣,說著簡清聽來最殘忍的話。她撫摸著肚子,虔誠的祈禱:“我這胎一定是個兒子?!?/br> 蕭笛最終還是沒忍住,握起拳頭說:“殺人是犯法的?!?/br> 簡清回頭看他義憤填膺的臉,又看了眼婦人,生怕她一個不高興拂袖而去。 可婦人并沒有什么反應,她渾然不覺蕭笛的氣憤,理所應當的說:“殺個嬰兒算什么犯法,我們這里的人都這樣做,包括附近的村鎮也是,怎么沒見有人被抓起來坐牢?!?/br> 浪潮徹底退去,海面恢復平靜。她們的身后是正在吃早飯的人家,一群不想吃飯的孩子正在路上追來趕去,飯香在海的咸味中四溢,那樣平常的畫面,那樣樸實的村民,卻不把人命當命。 婦人那被海風吹得沙啞的嗓音還在繼續響起:“第一個孩子當然不能是女兒,要是讓那些女鬼知道我們會接納她們,她們個個都會來我們這里投胎,到時候一村子全是女人,我們村的人就絕后了?!?/br> 荒唐!愚昧!無知! 這大概是他們這輩子聽過最可笑的話了。把殺女嬰當作常事,對性別歧視習以為常,殺了人犯了法,一點都不覺得愧疚羞恥,蕭笛甚至還在婦人臉上讀出了一絲驕傲。 他忍無可忍,‘蹭’地一下站起來,背對著婦人,不想看她。他的教養不容許他跟別人爭吵、說臟話,滿腔怒火無處發泄,只能憋在心里,悶悶的說了句:“我先回去了?!?/br> 簡清也聽得瞠目結舌,但她經歷過的風浪到底比蕭笛多些,人也比蕭笛淡定,起身跟婦人道歉:“他今天沒睡好,我們先走了,這里風大,你也早點回去休息?!?/br> 她追上蕭笛,責備他:“你這樣一走了之,我們還怎么打聽?” 蕭笛也知道自己沒控制好情緒,犯了蠢,內疚的說:“對不起?!?/br> 簡清嘆了口氣,望向那片海,心有余悸道:“看來安顏會瘋,真的和她爸媽脫不了干系?!?/br> 她梳理了下時間線,那天安顏接到電話,哭著回家,一定不會是因為肚子里的女嬰。依照婦人的話,安顏父母不可能因為要殺一個女嬰,而把安顏叫回家,只可能是她弟弟死了。安顏到家后,目睹了親meimei被自己的父母丟進海里,心里承受不了,這才瘋了。 但有一點說不通,如果是因為目睹了親meimei的死才瘋掉,那她嘴里念叨的血、泥巴、剪刀、針,又是怎么回事? 簡清把心里的困惑說給蕭笛聽,蕭笛聽后覺得不對,她應該漏了點什么,然后猛然想起,安顏是jiejie這一事實。 “如果那個人說的都是真的,那安顏就不會活下來,應該被淹死在海里才對?!?/br> 簡清聽到這話,松了口氣,甚至有些慶幸。也許安顏父母只是貪財,并沒有像婦人說的那樣草芥人命。先前對安顏母親的貪婪感到的厭惡,如今在她眼里也變得難能可貴起來。畢竟和人命相比,愛錢又算得上什么缺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