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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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初一時不知道要怎么跟藍蔚打招呼,那道身影隔著大廈的旋轉門,逐漸放大在她眼前。藍蔚估計也是剛從公司趕來的,連外套都沒穿,領帶被解下,露出一寸若隱若現的鎖骨。謝初仿佛能看見幾片雪粒子飄進了他的身體里,然后融化。 她停止浮想聯翩,上前一步,準備了好久的見面詞到最后卻變成了一句:哥。 藍蔚沒在意她生疏的叫法,拉開車門,摸了下她的腦袋:想我了嗎? 沒見過面,沒發過短信,應該是很想的。但謝初默然,沒說想也沒說不想。 藍蔚跟著上車,似有似無地問起她的生活,還問起了她的相親結果,謝初依舊是含糊其辭,不愿聊太多,跟藍蔚討論相親對象有點毛骨悚然,她還是不說為妙。 第三次的相親對象是個投行經理,謝初的直屬上司,人很總之他們的聊天并沒有那么愉快。她也不知道夏詩怎么找的,竟然就找到她頭上來了,吃飯過程堪比求職面試,她生怕自己說錯什么話,惹怒了這尊大佛。更別提他們是在公司食堂吃的飯,原本謝初只是因為臨時加班,才選定了最方便的地方。 她問:經理,你不知道是我嗎? 經理:沒時間知道是你。 謝初附議,大口大口吃起飯來,你說的對,咱們快點吃哈哈哈。 經理看了看表:等會還有面談,你 謝初欲哭無淚:你再讓我塞幾口。 她的這位魔鬼上司終于大發慈悲,念在他們還在相親的份上,陪著她吃完了一頓員工餐。 事實證明,謝初的三次相親都黃了,不管有沒有藍蔚的插手,該黃還得黃,原因都出在她的身上,她根本就沒有讓自己徹底放下。 她想,自己可能真是要非藍蔚不可了。 這是南正琴去世后,謝初第二次吃團圓飯,依舊吃得毫無滋味,她其實不想來的,可除夕夜確實也沒什么事干,就當應酬走個過場了。 藍蔚正在她旁邊認真地剝著小龍蝦,白皙修長的指間拎著只紅彤彤的蝦,菜汁順著指縫溢出,蝦殼三下五除就被他剝掉了。謝初默默低下頭,將這一幕色氣滿滿的場景記在腦子里,她舔了舔唇,幻想自己就著那根手指一起把蝦rou吃進嘴里。打住這種意yin,她看見藍蔚把那塊蝦rou放進了夏詩的盤里,夏詩笑著嗔了他一句,你自己吃。 謝初又默默地低下頭不再四處亂看了。 藍蔚接著剝第二只,注意到謝初埋頭光扒白飯的賭氣行為,他把手中的蝦rou遞到她嘴邊,送了送:張嘴。 謝初一驚,對上他平淡的視線,下意識照做了。 好吃嗎? 謝初看了看夏詩,又看了看藍譽,他們正在打情罵俏,無暇顧及這邊。氣氛升溫,謝初紅著臉點點頭:嗯。 藍蔚盯著自己手指看了半響,繼續若無其事地為她服務,又開始從她口里套話:這次的相親對象怎么樣?聽說是你公司的人,見面挺方便的吧,嗯?天天見說不定哪天就煩了,你不會覺得太沒意思了嗎 謝初被他說的云里霧里,想起那天在食堂的相親,還是客觀地回:挺好的,我們五年前就認識了,也沒多煩。 她從畢業開始就跟著那位魔鬼上司混,混了多年,終于練就了熬夜不壞之身,除了拼命,其他都還好,算起來,真正相處的時間比藍蔚還長。 藍蔚瞳孔一縮,手里的動作停住,謝初看見他驟然突變的臉色,立馬拯救出了那只即將被捏爆的小龍蝦。 哦,那是準備相處看看了?藍蔚陰測測地問她。 謝初害怕地挺直背:再再說吧,有時間再說。 藍蔚細致地用紙巾擦掉手上的湯水,滿意地詛咒她:最好沒有時間,現階段要以工作為主,談戀愛太多余了,不是嗎? 謝初不敢反駁,連忙表示受教:是,對。 吃完飯除夕夜的活動基本就結束了,藍蔚先讓謝初到車子里等一下,不知道他還要和夏詩說什么,她百無聊賴地磕在車窗上,等著藍蔚送她回去。 她還有印象,上次就是在這里丟的紅繩,結果今天再確認時,藍蔚竟然真的又撿回來戴上了。她說不出是什么情況,所有刻意的回避一步步被藍蔚化解,他們的相處模式融洽和諧,像對客客氣氣的兄妹,年少朦朧沖動的激情好像真的被歲月沖散了,那晚的情事也被埋在了拆遷過后的土地里,誰也不提。 時間一分一秒緩慢地流逝著,謝初抬腕看了下表,已經過去四十分鐘了,她開始疑惑,忍不住扒在車窗上,仔細辨認著從那頭走來的身影。 不一會,藍蔚就上車了。 謝初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的左臉,那道顏色極深的巴掌印正覆在上面,誰打你了? 藍蔚摸了摸被打過的地方,啟動了車子:謝初,跟哥哥一起生活好不好? 謝初被這句突如其來的話弄得一頭霧水,什么都說不出,于是藍蔚就接著講下去了:吃飯、睡覺、zuoai、一起洗澡,接你上下班,放假了陪你看電影、旅游,過年過生日都陪在你身邊,怎么樣?對哥哥感興趣嗎? 他已經做好了隨時為謝初鞍前馬后的覺悟,一番告白被他說得像極了要轉行干推銷的。 謝初好笑之余,心底又冒出來了點隱秘的感動。 把箱子打開。藍蔚說。 謝初順著他的目光,拉開了自己前面的隔板。那是一對簡單明了的銀戒,同樣很隨意地丟在箱子里,一大一小的兩個指環,意料之中的相稱。 戴上嗎?藍蔚等著她的回答。 謝初不敢去拿,她聽完藍蔚的話,想到這兜兜轉轉的八年時光,想到藍蔚被恩賜的這一巴掌,她違心地毒舌道:活該被打。 這是應該的。藍蔚伸手揉著她的腦袋。 謝初酸澀地眨了眨眼,她拿起那副對戒,仍不太確定地問:生日禮物嗎? 過了零點,謝初就要二十七歲了,她曾經很幼稚地以為自己會孤獨終老,而藍蔚或許跟她一樣,也會孤獨終老。 她想起藍蔚問過她的那個問題,一個人開心還是兩個人開心。 當然是和他在一起最開心。 藍蔚將車停在路邊,熄了火,謝初立馬提醒他:違章亂停要罰款的。 他放肆地勾唇,垂眸握住她的手,分毫不差地將銀戒套上了她的無名指:不是生日禮物。第一份工資買的,有點舊了。 男人的手指溫熱又柔軟,銀戒被磨得平滑而堅硬,他說的波瀾不驚,謝初卻毫無預兆地被撩了一下。 那我的生日禮物呢?謝初莫名很有底氣地問。 藍蔚親了下她的嘴角:能賺錢,活好,長得帥,要嗎? 自戀的不要。謝初說。 不過看在他是藍蔚的份上,謝初也不計較太多了。謝初心臟砰砰直跳,又問:這戒指可以摘下來嗎? 可以。藍蔚看著謝初幫他套上戒指,微微一笑,反正你是我的了。 不遠處,城市上方綻放著繽紛的煙火,一簇簇像花,好事配美景,她好奇地說:你為什么選在今天? 藍蔚轉著方向盤,側臉在昏暗的路燈下影影綽綽,謝初看見了他愉悅的笑容。 因為忍不住了,聽到你說另一個人挺好的時候,我很想藍蔚心機地斟酌了一下用詞,把你綁起來。 謝初抬手反復看了看自己的戒指,然后又看向藍蔚,目光單純,充滿了笑意,仿佛沒有探尋到其中的奧秘。 她側身對著藍蔚的耳朵吹氣,好巧,我也忍不住。 克制的情感終于塵埃落定。 原來不管分開多久,遇見過多少人。 初次見面時,他們就在相愛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