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
暴雨
浮城機場。 登機前的那場瓢潑大雨被浮城的溫和消化無蹤,此刻機艙外碧空如洗,一片靜好。 蔣楚的腦子里也下了場暴雨. 太陽xue突突地脹疼,但好像一離開嶺南的地界就奇跡放晴。 機場有幾個長年占著的車位,主要為了方便出差。 等攢了一些社會地位后就會明白,時間遠比金錢重要。 尖頭細高跟在暗綠色的地坪漆上踩出干凈利落的節奏點。 她是追求效率重于享樂的人,什么都講究速度,例如走路,用餐,zuoai。 解鎖,落座,踢掉高跟鞋的瞬間她長長吁處一口氣,是憋屈了一路。 蔣楚靠在座椅上闔眼沉思片刻,再睜開時,先前的抑塞被掩藏得當,找不到痕跡。 眼里的不爽快散了,心底的那股子躁還差點意思,這需要借點外力。 拿出中控區儲物格里的另一只手機,私人號碼,使用率不高,就這么放車里幾天不管也沒什么影響。 點開通話記錄,滿屏的陌生號碼,撥通了最近聯系的那個。 “在哪?!毖院喴赓W,很蔣楚。 “店里?!彪娫捘穷^的人也不廢話。 還真搗鼓起來了,說是戰友的本幫菜館經營失敗找不到人接手,實在沒轍了丟給他,好歹能拿回本錢。 那人偏是個錢多鉻手的主兒,多補了一筆辛苦費貼給人家,整個一財神爺。 蔣楚靜靜回憶,忘了講話。 那人出聲:“找我?” “沒事了?!边@就掛了。 才駛出停車場手機又響了,蔣楚不用看也知道是他。 她心里藏著事,聽到只當作沒聽到,那人也識趣,響了兩聲就斷了。 機場高速一路通行到市中心,正趕上晚高峰,堵在主干道上進退不得。 得了個空隙,蔣楚拿起手機,點開,一個未接一個未讀短信。 短信內容是一個地址,點擊直接跳轉到內置地圖。 智能手機這點最討厭,你還沒做出決定呢導航已經給出了幾種方案,首當其沖的那條路線還貼上了“最推薦”的標簽,蠱惑行為。 偏偏蔣楚是微小概率里最不為所動的那個。 手指雙擊屏幕,地圖擴大數倍,標紅的道路線條縱橫交錯清晰入眼,一團亂麻。 老城區最最人多密集的那塊,這個點趕過去實在不明智。 她淺淺皺眉,只遲疑了一秒便有了動作。 退出界面,鎖屏,扔進儲物箱,動作一氣呵成。 綠燈亮起,不帶猶豫地猛踩油門,腳心是不平滑的制動踏板紋理,加大摩擦力也使人提高警惕。 車子利落駛出混亂車流,目的地是市中心的高級公寓。 電子密碼鎖響起電量低的提示音,有一陣子了,她總是忘記換電池。 進門,將滿懷的卷宗資料一股腦放在桌上,幾份文件漏出來,幾個黑色宋體字很醒目。 只看到“鄭”這個姓氏就令她頭疼了,眉頭緊鎖的不適。 算了。 死刑還有緩沖期呢,她決定先偷個閑。 花十五分鐘泡個澡,簡單弄了份牛油果沙拉,又到瑜伽室做了全套的肩頸舒展。 盡其所能地讓思緒放松,偏偏一番折騰后,耳邊還能響起蔣芊的話。 蔣芊是蔣楚的奶奶,八十二歲高齡仍握著蔣家上下的命脈,事無巨細皆逃不出她的眼。 比早些年好多了,也開始睜只眼閉只眼含糊事,懂的人都知道是面上功夫,老太太擱心里跟明鏡兒似的。 也就是她,叫蔣楚回一趟家,縱是再不情愿也只得遵命,雖然這中間不急不緩拖延了兩周。 跑步機上爬了半小時坡,又出了一身細汗,終于放棄掙扎。 蔣楚不得不承認,她窮途末路了。 回浴室快速沖了沖,仔仔細細把沐浴后的身體護理做到極致,讓每一個毛孔均勻沾上貴婦級護膚品的味道。 慵懶的妝面,夸張的耳飾重重墜在兩頰,張揚搖曳,修飾了姣好的臉型。 半干的及肩黑發用手隨意撥弄,凌亂無序里多了幾分不羈的颯。 膝上五公分的小黑裙配上十公分的尖頭細高跟,一雙大長腿極致吸睛。 每走一步,裙擺蕩漾出勾人的弧度。 這一身裝束與白日里對薄公堂時判若兩人,若是被事務所的那些同事撞見,跌破眼鏡都不足為奇。 蔣楚對著鏡子中的妖精眨了眨眼,單邊嘴角淺淺一揚,夠了。 /// 店鋪坐落在老城區的鬧市里,不是最熱鬧的馬路兩邊,需要彎進一個弄堂,曝光率不高不低的位置,人流量直接打了個對折。 巷子里停車不方便,沒人會自找麻煩地開進來,除了蔣楚。 她隨性起來哪里管得了這些,直接將車頭懟進店門口,停得歪歪斜斜,不帶腦子的氣勢洶洶很不像她。 刺耳的剎車聲在喧囂里劃出了一道裂口,四周圍的分貝瞬間低了不少,擼串的干架的吹牛逼的聲音都靜了,世界像是被定格了似的,詭異安靜。 車門打開,伸出一條白嫩細腿,隨之而來是不知死活的口哨聲。 夜幕里的風情萬種并不模糊,蔣楚下了車,撲面而來的熱浪夾雜著夏季傍晚特有的悶,眉心微蹙,本就不好的情緒又跌落兩個點。 直接忽視了門口的“裝修中”的字樣,徑直推門而入,冷氣的涼意讓發昏的頭腦清醒了不少。 小酒吧的氛圍感十足,十幾張高腳桌凌亂擺放,靠墻一排藏青色真皮卡座,不算大的空間里只有吧臺亮了幾盞射燈。 那人就倚在吧臺上,亂糟糟的發微微卷曲幾縷蓋住眼瞼,下巴覆了層青色胡渣,骨節分明的左手握著一只古典杯,鉆石切割底面里蘊蓄淺淺一層暗色酒液。 頹又喪,摻揉著裝腔作勢的憂郁,這種氣質的男人最招小姑娘心疼,特別不懂事的那種。 他盯著來人,壓著眼底的悅然,面上仍是漫不經心的調調。 薄唇勾出清淺的弧度,抿了口酒,尤為突兀的喉結上下滾了滾。 酒杯放下,他繞到吧臺內,拿出一只高腳杯往里加入血紅的液體,醇厚的氣息喚醒了疲勞的嗅覺細胞。 蔣楚走到吧臺,正是他原先倚靠的位置上,拖過一張高腳凳坐著。 高腳凳最大的好處是她和他的對視少了點仰視感,一定程度上縮短了兩人的身高差。 蔣楚從不仰視任何人,她更擅長用睥睨的視角。 他問:“忙嗎?!?/br> 半球形高腳酒杯推到她面前,暗紅輕晃,鄭瞿徽的低音炮仿佛融進了酒里,她聽出了一絲醉。 蔣楚偏頭一笑,手肘撐著臺面,這個角度正好露出她胸前聚攏的線,射燈的光打下來,白軟的胸脯在黑裙的包裹下呼之欲出,中心的那道溝多了陰影疊加效果,像是噬人神魄的深淵。 這姿勢故意又挑釁,不算勾引,常規cao作罷了。 鄭瞿徽見怪不怪,凝著她的眸光連微閃都沒有。 從她進門開始,不,從她落地給他的那個電話開始,這一切皆在他的預判之內。 只有一點讓他意外,她今天的情緒,好像很糟。 越反常越撩,代價越大。 男人喝盡最后一口威士忌,將杯子放進水槽里沖洗干凈倒扣在瀝水架上。 他走出吧臺,目標人物消失,蔣楚又坐回高腳椅上,暗紅色的指甲與紅酒交相輝映,締造一場光怪陸離。 鄭瞿徽走到她面前,兩手掐著女人的細腰,輕松一提將人搬到吧臺。 他很有力,小臂的線條在發力時緊繃,透著雄性荷爾蒙的味道,蔣楚不自覺咽了咽口水,腹部產生一種奇怪的饑餓感。 蔥白的指捏著杯托上的細長腳,逆時針輕晃,液體撞出迷人的漩渦。 仰頭淺酌一小口,微妙的厚郁襲卷著舌腹,是她偏愛的細膩口感。 一而再,又仰頭灌了一口,清瘦的面頰微微鼓起,她半瞇著眼,眉尾輕挑,被酒液沾染的紅唇微微嘟起,有一滴落在精致的下巴上,滑進深淵。 好似一場精心策劃的邀請。 鄭瞿徽的黑眸開始振蕩。 他不為所動,只是掐著腰的掌心加了力道,還guntang灼人。 蔣楚輕扭了一下,他會意松了掌握,而后腰間纏上了一雙腿,距離感消散在兩人的拉鋸中。 她捧著他的臉,對唇覆蓋,溫熱的殷紅被他包容,占有,直至吞噬。 將彼此舌尖的最后一絲澀味呷食殆盡,她狠咬了一口男人放肆的唇,他見好就收。 誰都沒有率先投降,鄭瞿徽不可能,蔣楚更不,一貫是旗鼓相當的傲,沒有俯首稱臣的毛病。 “酒吧的洗手間前兩天剛裝好?!睙o厘頭的一句話。 蔣楚挑眉,仰著高貴的小下巴睨著他。 “趁沒人用過還干凈?!闭T不代表示弱,這是他們的共識。 男人清冽的呼吸噴在酥麻的下唇,帶著些許酒氣。 蔣楚笑得蕩漾,眼角末梢透著坦蕩無余的得意。 把他弄醉,這一局她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