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仙女棒
22. 仙女棒
整個防浪堤分為三層,從馬路下來后就是低平的堤岸,堤岸邊緣往下是凹凸不平的防浪石,如果踩空,后果不堪設想。 馬路邊的路燈撲閃了幾下之后亮起,天還未全黑,朦朧不清的燈光被海風溫柔地包裹著。 巫時遷咬緊牙,脖側的青筋鼓起繃緊。 他拉著手里那株仿佛稍微用點力都會捏出汁液的纖細手臂,疾步往連接著馬路的階梯處走去。 張佳騰打來的電話還在通話中,巫時遷直接按了掛斷。 他沒辦法發出聲音,腦后勺擠出細細密密的冷汗。 他開始感覺到姍姍來遲的后怕。 蘇曈被拉著往前走,這時候也顧不得暗自歡喜與巫時遷又肌膚緊貼著肌膚,只懊惱著眼淚的不爭氣。 我、我沒事了巫老師 她并不是情緒崩潰嚎啕大哭,只是一時沒看管好自己的眼淚而已,就像看電影看到煽情片段時觸及淚點的那種哭,淚珠滴了幾滴后便停了。 爬上階梯,兩人在路燈下站穩,借著暖色燈光,巫時遷見她眼中退了潮水,才吁了口氣。 用紙巾擦擦,別用手擦,不干凈。他皺著眉說。 哦 茉莉花瓣一般的紙巾把眼角多余的水分吸干,蘇曈看著巫時遷蹙緊的眉頭,再說了一遍自己沒事,只是一時沒調整好自己情緒而已。 那要不回去吧?已經看過了,也就算是盡了心意了。巫時遷提議。 再呆一會可以嗎?我難得來一趟海邊。蘇曈問。 女孩用水洗過的黑瑪瑙看著他,他哪能說出拒絕的話。 墨水一點一點地倒進夜里,褪去酷暑的風把人吹得心神蕩漾。 他們沒再往下走去堤岸,蘇曈就坐在馬路邊半人高的水泥擋墻上,兩條小腿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錚亮的小皮鞋在空中蕩著秋千。 腳下就是剛剛她沒忍住淚水的地方,入夜后來往的人不減反增,散步的,遛狗的,拍拖的,夜跑的,一個個,一雙雙。 她看看卷起銀波的海面,看看幾近全圓的白月光,看看底下相擁而立的戀人,看看不遠處幾個年輕人手里燃起一簇一簇的火花。 渺小的火花一瞬即逝,連淡淡的煙也很快被海風吹散,什么都沒有留下。 巫時遷抱臂站在她背后,就這么緊盯著她被海風吹起的衣擺,生怕她一時沒坐穩從水泥擋墻上掉了下去。 他順著蘇曈的目光望去,年輕男女的嬉笑聲隨著海風一起飄來。 你想玩嗎?巫時遷開口問她。 ???蘇曈一時沒反應過來,回頭時帶著疑惑。 仙女棒,巫時遷抬起手指指著那幾個后生,你想玩嗎? 蘇曈點點頭:這附近有賣煙花的店嗎? 沒有,市區早沒讓賣這些了,他們應該是從別處買了帶來的。巫時遷掏出微扁的煙盒數了數,再提醒了一次蘇曈:你退后一點坐,別真的掉下去了。 說完他便往階梯走去,沒等蘇曈給出反應。 蘇曈往后退了退,把腿盤起了坐,目光跟隨著巫時遷移動。 他走下堤岸,走近那群玩煙火的年輕人,蘇曈見他把香煙分給里頭的幾個男生,原來巫老師是想要以物易物。 突然巫時遷倏地回頭看向她,那群年輕人也望了過來,蘇曈看著巫時遷揚起好看的手指,指著她,似乎是和年輕人們介紹些什么。 距離不算遠,但男人大半張臉隱在陰影中,她沒能看清他的表情。 應該是在笑吧,連被夜風吹起的衣角都透露著輕松愜意。 很快,巫時遷從其中一個男生手里接過細且長的物品,跟一群人道別后轉身往她走來。 下來吧,來這下面玩。 巫時遷站在她下方,舉著手里兩根仙女棒對她揮了揮。 蘇曈像被突然喂了口冰鎮了一晚的紅rou西瓜,入口微涼,一直沁入心底。 連牛仔褲沾了灰她也沒在意,跳下矮墻,小跑著奔向巫時遷。 不用跑啊,不著急。 巫時遷把仙女棒遞給跑到他面前的小姑娘,用自己的背脊擋住海風。 呲剛剛那幾個小孩居然喊我叔叔,我現在看起來年齡那么大嗎?巫時遷低頭掏著打火機,一邊碎碎念著。 蘇曈把頭搖成小撥浪鼓:不會,一點都不老。 他們也就大你兩歲三歲吧,都在外地讀大學,暑假回來巫時遷只是去要根仙女棒,差不多把人的基礎資料都給問出來了,他勾勾嘴角:這么說,你也可以喊我叔叔了。 我才不要蘇曈小聲嘟囔,把仙女棒湊到火機前。 巫時遷用的還是昨晚那個打火機,今天一天都能用,偏偏這時又打不著了。 難得有火苗竄出,又被不知從哪里涌來的風吹熄了。 他調整著方向不停嘗試打火:奇怪了,剛剛還可以的啊話說回來,你大學考到哪里?啊有了,快過來。 這個問題他一直忘了問,剛剛和后生們聊了幾句,突然想起了這件事。 蘇曈趕緊湊過去:我考上了S大。 可仙女棒晚了一步,微弱的火苗再一次熄滅。 不知道是被海風撲滅,還是巫時遷松開了手指。 巫時遷有點不可置信,問多了一次:哪一個大學? 蘇曈還在扼腕著消失的火苗,沒留意到巫時遷語氣的轉變,認真重復了一遍:S大。 火苗沒有再次燃起了。 巫時遷垂下了手,他忽然之間覺得渾身發酸發軟。 S市的經濟發展沒辦法和北上廣深相比,估計也就只能和烏龜蝸牛比比,巫時遷一群老伙伴一直自嘲著S市是十八線城市,語氣里是恨鐵不成鋼。 巫時遷前兩年回S市時有些同行說的酸話傳到他耳里,說他在大城市混不下去了,夾著尾巴回的老家,巫時遷沒有氣急敗壞地去辯駁爭論,他覺得他們說的不完全是錯的。 倒也不是說S大不好,但應該不會是大部分考生心中的第一選擇。 S市有能力的家庭一早就把小孩送出國了,高考是其他那些并非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孩子往一線城市走的機會。 抓緊機會走出去,去好好看看這個花花世界,就像當年的自己一樣,不再想坐在井里觀著那一小塊天空。 巫柏軒考S大,有很大部分是因為父母要求,而且身體原因他沒辦法離開家里太遠,黃妍和巫青山對他要求不高,不求他能功成名就賺大錢,只求他能健康平安就好。 巫時遷不相信蘇曈會考不上其他更好的大學。 上海北京的別說,廣州那么多所高校,離家近,口碑又好,葉瑄雖然人走了但大部分人脈資源都在廣州,可蘇曈偏偏選擇了背井離鄉。 也別說她是因為葉瑄選擇了這個城市,她高考時葉瑄還沒走,蘇曈一早就安排好了自己接下來人生中最寶貴的四年要在什么地方度過。 這是為什么? 為什么? 巫時遷你自己說說,這是為什么? 胸腔里起了驚濤駭浪。 他的喉嚨被海風掐得死緊,海浪劇烈翻涌起的白沫堵緊了每一個音。 巫時遷一直覺得蘇曈對他只是孩子氣的崇拜,也許還有丁點什么情愫,但應該等她看過世界之后就會把這些幼稚單薄的情愫慢慢忘卻。 說不定若干年后她還會自嘲一下,看看,當年你崇拜的是個什么玩意兒啊。 她前面的路還那么長,長得看不清盡頭,她的天空那么低,低到一伸手就能觸碰到浩瀚星海。 可她偏偏不要,不要路盡頭的彩虹,也不要手掌心的星辰。 她選擇了一條連路燈都沒有一盞的羊腸小道,腳底下盡是潮濕泥濘的爛泥。 巫老師?蘇曈小心翼翼地喚了他一聲,總算是看清了他陰暗不明的臉色。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難道巫時遷不喜歡S大嗎? 巫時遷剛剛去討仙女棒時還剩一根香煙,他摸出煙盒,垂首咬住煙頭。 透明塑料和硬紙皮在手掌里揉得極皺,巫時遷太用力了,仿佛要把不同材質的兩者糅合在一起。 剛剛一直打不出火的打火機,現在只一下便竄出了紅黃火焰。 煙霧從薄唇中吐出,彌漫遮蓋住巫時遷的鼻尖和眼角,蘇曈不解,又喚了他一聲。 蘇曈,我問你個問題啊。 這個開頭有點似曾相識。 蘇曈點點頭:嗯,你說。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作者的廢話 其實咱們家meimei很早就沖啦:) 這一章不黑不吹u1s1,但我還是很愛S市的(狂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