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看海

    醒來的時候已經下午，曾橋揉著眼，翻了個身?？略t拿著她的護照在看，比在她的臉龐，怎么能這么嚴肅？照片上的她眉毛向下蹙著一點，板著臉，面無表情，看起來心情十分不好。

    曾橋打了個呵欠，唔攝影師說我耳朵太小了，照片拍不到，但是護照照片必須得露出五官，拍了好多次。閃光燈閃得頭暈，還想眨眼，就強迫自己必須要瞪大眼睛。

    她伸手搶過暗紅色的小本，手捂在他的臉上，說：不行，我也要看看你的。

    柯元遲順著在她的掌心輕吻一下，起身從褲子口袋拿出給她看。

    你揣在褲兜兒里就來了？曾橋驚訝地看他，入關的時候海關沒覺得你很奇怪嗎？連包都沒拿，你簡直像逛街出入商場一樣。

    可能會吧。不過我沒想那么多。他淺淺笑一下。

    護照上的柯元遲看起來比現在要稍微胖一點，側過臉時，下頜線沒有一條線般那么鋒利，臉上掛著一點淺淡的笑容，頭發有點短，眉眼得以顯得更加清晰挺立。黑色襯衫的扣子緊扣，顯得人精神氣很足，挺拔端正，和他平時的感覺不太一樣。

    你這張像是要去和熊打架。曾橋評價道。

    柯元遲用手機發著郵件，湊過來看一眼，笑，嗯。那個時候剛回國，總覺得自己有一場硬仗要打，可能無意識中就表露出來了。

    曾橋默默地又看一眼，照片里的他雖然笑著，好像也并不開心。

    她知道他大概指的是什么。

    就此沉默一會兒，柯元遲問她：有沒有想去的地方？我剛請完假。

    曾橋想了想，柯元遲來得焦急匆忙，全身上下就一套，一路奔波，襯衫早就不成型，先去給你買套衣服吧。

    接下來的好幾天，他們去了幾個火爆的旅游景點，也按照網上的攻略去了些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美食小店。在博物館瞎逛，午間在樹的陰翳下坐一坐，愜意地咬一口對方遞過來的三明治；去星象館看人造的星星，登上六本木HILLS遙望東京鐵塔，十點以后瞭望的頂層關了燈，在黑暗中緊靠著握起手；去游樂園，曾橋玩不了太過刺激的項目，他們就坐在人工湖旁吃熱狗爆米花看其他游客在空中大叫。

    柯元遲個子高，長得好看，難免會吸引些目光，在商場或者餐廳需要等待他去結賬離開的空檔里，店員或者服務生常把他們當做普通情侶，有時還會適時地用英文向曾橋夸贊他。曾橋笑著道謝的同時，總是感到某種如釋重負和刺痛交織的復雜感情。

    在陌生的環境里，她不需要和別人解釋他們的關系，他們是誰，對于誰來說都無所謂。

    但并不是閉起眼來，一切都會跟著視界的鎖閉而消失。

    回國的前一天，他們依照計劃先去逛了一家連鎖雜貨店，出了商場，天邊居然掛起金燦燦的火燒云，拖著旖旎的一抹，讓晚霞更溫柔。

    好想去看海。曾橋仰頭看了一陣，沒頭沒尾地說道。

    柯元遲什么都沒問，牽過她的手，柔聲說：那就去看吧。

    他們循著導航，釘在熙熙攘攘白衣黑褲的下班人群中間，有種時間的錯位偏移。一個被擠得轉身卻毫不感到煩躁的空隙里，窗外直直劃過與天色齊平的眾多電線，密集的高樓逐漸替換成緊密的廣告牌，再是間隙稀疏的獨棟矮房。天色被玻璃拉得越來越暗。

    有多久沒這么放肆了，想做的事情只要想做就去做，不問原因，不問目的，不用瞻前顧后。曾橋在記憶里挑挑揀揀，好像屈指可數。

    我們像是在逃學。玻璃窗映出柯元遲短袖短褲的休閑打扮，對比起身邊整齊著裝的上班族格格不入。曾橋挽住他的胳膊，你肯定沒逃過學吧。

    柯元遲從她篤定的語氣里聽出一點炫耀，笑著說：你也沒逃過啊。

    說著話，車門打開，上來一群穿著制服，背著斜跨背包的男生。其中一個男生高聲說了幾句什么，身邊的幾個男生一陣夸張地大笑，齊聲發出歡呼。

    曾橋忍不住笑。

    柯元遲看一眼他們，你聽懂了？

    大概吧。得益于初高中生時代和昌程混在一起沉迷二次元，簡單的日語她還是懂的。曾橋依著單詞組合猜測，小聲地說：其中有個男生一直在夸他喜歡的女生可愛，他們在開他玩笑。

    她又感嘆：上學真好。

    現在呢？

    也挺好。不過還是不一樣，沒那么輕松自在，也沒有固定的一個目標。

    你想要什么目標？

    不知道。就覺得好像應該有一個她突然感到好奇，你上學的時候，有沒有暗戀過別人？

    有啊。你?？略t說得平常。

    曾橋的思緒停斷一拍，還沒仔細想，站內廣播響起，電車靠站，他們跟著人群下車。話題轉向別的方向，未知的海，還有濕漉漉的風。

    跟著導航還有海的氣息，找了好一會兒才摸到海邊。

    跟曾橋想象中的大海完全不一樣。天已經黑了，路燈在很遠的大路上，一進海堤內，就闖入一片模糊的黑暗之中。只有浪花卷著聲音到耳邊。

    曾橋踩在細軟的沙子里，走得東倒西歪。

    柯元遲遞手給她，抓著我。

    她回握，走得小心翼翼，唯恐自己跌倒也連累他，為什么不裝路燈啊。什么都看不到。

    也有可能走錯了地方?？略t指給她看，隔著半片弧形海岸的同側，有光，還有亮著燈的瞭望塔。

    曾橋望去，嘆口氣，還真的是

    她和柯元遲站停，黑色的天和墨色的海連接成一片，月光躲在云片背后，散著朦朦朧朧的光。周圍安靜得只剩彼此的呼吸。眼睛在黑暗中適應，逐漸能看清不斷堆過來的浪花和洶涌的海水。

    海邊風大，不斷有咸腥的海風拂面，吹得頭發貼起臉，曾橋不時要把頭發挽向耳后。

    大海原來是這樣的啊。從小在國內北方城市生長起來的她，不免有些失望，我以為會更

    曾橋費力尋找著形容詞。

    失望了嗎？

    也不是失望不過也有點。畢竟第一次看到海，和想象里的對不太上。

    嚴格來說，其實不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