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古巷

    按照芭芭芙的提議，斯內普將閣樓廢棄的臥室清空，為她改造成練舞室，配套的軟墊、扶桿都由原本的舊家具變形而來，可謂物盡其用。

    芭芭芙定下每天早晚各一個小時的計劃，大概是因為不在斯內普面前晃蕩，也不需要他的輔助，練舞就純粹是練舞，沒再節外生枝地突變成其他運動方式。

    時間很快到了七月底，芭芭芙直接從斯內普手中得到了裝有入學通知書的信封。讀完信的所有內容，她拿著必備用品清單問他：“這些要一趟買齊嗎？”

    “服裝類都要按照你的尺寸買新的?！彼箖绕丈约铀伎己蠡卮穑骸澳帉W的設備，我可以勻出一套給你；你的課本跟我上學時用的一樣，你或者選擇沿用我的舊書，或者新買?！?/br>
    “那就用你的，既然都一樣，何必重復買！”

    “嗯。我抽空整理出來。至于寵物，如果你想養，買一只也無妨?！?/br>
    “不養，太麻煩?！卑虐跑巾槺惚硎疽蓡枺骸盀槭裁匆B寵物？是怕學生平時太無聊，還是有什么相關活動？”

    “主要是變形學會用到?！?/br>
    “??？上課要用？那豈不是一定要準備？”

    “不是。有了用自己的，沒了教授提供。此外，貓頭鷹還能送信。當然，沒有私人貓頭鷹了，學校養的也能租借?！?/br>
    “那還是不養了，總之怎么簡單怎么來！”

    這些問題上達成一致后，芭芭芙追問起出門安排：“我們什么時候去霍格莫德？”斯內普負責日常食材，她至今也只去過一次。

    “不去霍格莫德?！彼箖绕瘴⑽u頭：“買這些東西，要去對角巷。這算是慣例，而且有一樣東西沒列在清單上，但每個入學的小巫師都要有——”

    “我知道！”芭芭芙搶答道：“是魔杖！”

    “嗯。全英國只對角巷里奧利凡德魔杖店一家?！?/br>
    “只有一家？那難怪要去那兒了！”

    “整個八月我都很忙，明天下午有些空閑，還是我領取你的通知書時，鄧布利多特批的?！彼箖绕障騺韲烂C的面容在燈光下顯出難得的溫和：“之后不管我在不在家，你認真做預習，也照顧好自己?！?/br>
    “好的?！卑虐跑娇吭谒砩希骸胺判?，我不會打擾你工作的?！?/br>
    兩人之間溫情脈脈，芭芭芙正猶豫著要不要順勢更進一步，斯內普的注意力已經重回手中的書本上。她不由暗暗噘嘴，明白他盡管不排斥和她親近，甚至在情事中也占據主導地位，但到底不是個在一開始就愿意主動的人。

    芭芭芙心想，這是樁好事，一點似是而非的決定權，讓她顯得如同得到了尊重，長此以往，他們未必不能成為平等的伴侶關系。

    當然，也未必是和他，她又偷偷補充。斯內普救她出泥潭又收留她固然是恩義，然而并不意味她要因此賠上一輩子。也許維持現狀是最簡單的處理方式，可她才十一歲，未來無限可能，最簡單總不一定是最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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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是個大晴天，午后陽光直曬著有些燥熱，芭芭芙穿了淺色條紋吊帶短裙，襯托得一身黑色長袖長褲的斯內普如同走錯季節一般。她忍不住問他：“西弗勒斯，你不熱嗎？”她覆上他的手一摸：“你看，這還沒出門，你都出汗了！”

    “沒事?！彼箖绕瞻咽殖樽撸骸吧锌扇淌??！?/br>
    “為什么要忍呢？”芭芭芙更加不解。

    斯內普抿抿嘴：“習慣了?！?/br>
    “習慣可以改??！原本你一人獨居，現在我們生活在一起，不就是個現成例子？”芭芭芙猛地撲到他胸前，霸道地解那一長串扣子：“好歹把斗篷和大衣脫了！”

    “……嗯?！彼箖绕罩话醋∷募绨?，卻沒有阻止她，像是一個裝在套子里的人，等別人來解放。

    他里面是白色立領襯衫，芭芭芙勾住他的領口，讓他不得不彎腰，方便她折疊領子，松開第一顆紐扣；再把兩邊袖子一卷，整個人頓時變清爽，芭芭芙退開一步，滿意地上下觀察：“這樣好多了！”

    “嗯?！辈贿m應地摸了摸喉嚨，斯內普很快恢復正常，牽著芭芭芙走向壁爐：“我們先去破釜酒吧，那是通向對角巷的飛路網站點?！?/br>
    斯內普作為霍格沃茨的教授，顯然在魔法界中，到哪兒都是熟人。他們剛走出壁爐，便得到許多問候，同時其中還有一個上了年紀的女巫盯著芭芭芙不放：“教授，這是你今年引導的新生嗎？我怎么覺得她看起來眼熟??？”她還求證似地詢問酒保：“湯姆，你說是不是？”

    酒保若有所思地贊成：“確實。斯內普教授，這孩子不是麻種吧？我應該至少見過她父母一方，所以才也覺得眼熟?！?/br>
    “或許?！彼箖绕真偠ǖ卮鸬溃骸皼]有線索，無從考究?！?/br>
    “她的姓氏……”

    “隨她養母?！?/br>
    “那就不好查找了……哦，就來！”有客人叫服務，酒保不再追問，道了聲失陪后快步離開。

    但一開始引發話題的女巫依舊揪著不放：“鄧布利多閣下應該清楚這孩子的身世吧？如果她是麻瓜出身，就不會讓你引導了，斯內普教授，畢竟你還是斯萊特林學院的院長?！?/br>
    “我只是在完成鄧布利多的委派?！彼箖绕丈驳胤磫枺骸澳氵€有什么問題嗎，女士？”

    女巫認可了這個說法：“鄧布利多閣下的決定肯定沒問題……”

    “那我們該走了?！彼箖绕沾驍嗨脑?，推了芭芭芙一把：“我時間不多，恕不奉陪了?！?/br>
    等兩人走到酒吧后院，周邊暫時沒有其他人，斯內普低聲解釋道：“這種無所事事的女巫熱衷八卦閑聊，把事情推給鄧布利多，可以稍微堵住她的嘴，免得她在背后同人說三道四?！?/br>
    “我明白?！卑虐跑嚼斫獾卣ＵＱ郏骸皺嗤驮撨@么用?！?/br>
    斯內普不知道他是不是親身做了一個不良范例，但至少眼下的麻煩解決了，他很快把這一茬拋之腦后，取出魔杖敲開了院墻。

    “哇——”   映入眼簾的熱鬧和涌進耳中的喧囂同時發生，令芭芭芙輕易受到感染，還沒穿過入口便興奮起來：“好棒??！簡直像時光忽然倒流！”

    “我以為你見過霍格莫德就不驚訝了?！彼箖绕沼滞屏怂话眩骸巴白??！?/br>
    “感覺不一樣?！卑虐跑叫χ卮穑骸澳銕胰サ哪翘?，霍格莫德沒什么人，我們目的性太強，根本沒怎么閑逛。這里不同，到處是人，人也是風景，和房子一配，才讓我覺得更加真實?！?/br>
    “嗯，霍格莫德住戶居多?！?/br>
    “對，這里更像商業街！”

    走入摩肩擦踵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為防被沖散，芭芭芙緊緊拉住斯內普的手，見他目不斜視地直行，忍不住使勁晃了晃他：“這些商店，我們不能逛一逛嗎？”

    “我們今天只去長袍店和魔杖店，買完就走?！彼箖绕斩诘溃骸耙院笥锌漳憧梢宰约簛?，對角巷相對安全，只古靈閣正對著的岔道——叫翻倒巷——你要始終遠離?！?/br>
    芭芭芙重重地點頭：“翻倒巷？好的，我記住了。我會和它保持距離?！?/br>
    不一會兒，他們在一家名叫“摩金夫人長袍專賣店”的商店前停下。斯內普交給她一只拉繩小包：“長袍店到了。這是錢袋，你進去量尺寸，按清單要求買，我在外面等你?！?/br>
    “你不進去嗎？”

    “都是熟人，不想應付?！?/br>
    “好吧?！币呀浺娮R過他有多排斥社交的芭芭芙表示理解：“我會盡快！”

    “不用急?！彼箖绕帐疽飧舯冢骸拔胰惡蹠昕纯??！?/br>
    芭芭芙確實也急不來。店里只一名女巫在招待，聽其他人稱呼，恰是摩金夫人本人。購買服裝的學生要排隊等候，依次上前，芭芭芙前面有兩人，等了兩刻鐘才輪到她；她按訂單掏錢時，一個鐘頭都快過去了。

    一踏出商店，芭芭芙松了口氣，正要去書店找斯內普，卻先被他拍了肩膀：“我在這兒?！?/br>
    “你看到我出來也出來了？好快！”芭芭芙把錢袋還回去，介紹了一遍單價和總價，并補充道：“摩金夫人最近接的訂單太多，衣服今天做不出來。她讓我選三天后是自取還是郵寄，我選了郵寄?！?/br>
    “嗯?！彼箖绕针S手指了街邊的一處陰涼地：“我剛剛在那里?！?/br>
    “誒？我怎么沒看到？”

    “我用了忽略咒?！?/br>
    “哦，這個咒語我在你給的書上見過。有它在，難怪我沒注意到你?！?/br>
    奧利凡德魔杖店幾乎在對角巷盡頭，不管是破舊褪色的招牌還是自報家門的廣告，都彰顯著它的古老。

    這次芭芭芙進店由斯內普陪同，而且她不用排隊等，顯然那些和她一樣選在今天購物的未來同學還在其他商店中流連不前。

    白發的奧利凡德和斯內普打過招呼后，用一雙淺色的眼睛打量她，臉上露出一抹奇異的笑容：“日安，這位小姐，一看到你，就讓我想起十八年前的情境……”

    “你見過我的父母，對嗎？”早在破釜酒吧就心存疑惑的芭芭芙立即借機問出口：“他們是誰？他們，嗯……”

    “你不知道你的父母是誰？”奧利凡德皺起眉頭：“不應該啊。就算你父母去世時你還小，但你總要對他們有些印象，更何況你的親人會告訴你，或者這位斯內普教授……”

    “我沒有親人?！卑虐跑降拖骂^：“我甚至不知道我父母是已經去世了，還是我一生下來就把我遺棄，現在正生活在地球上的某一處。最早撫養我的貝克夫婦，沒告訴過我任何關于他們的消息?！?/br>
    她悄悄拽住身邊斯內普的一根手指，像是借此得到支持一樣，以便得出一個令她無比沮喪的結論：“所以，我猜，你大概也認錯人了?！?/br>
    “不錯，容貌的相近有時會是誤導?！眾W利凡德馬上改口：“我本以為的那對夫婦，確實也不曾聽說，他們還另有一個女兒。抱歉，這位……”

    “威努，我叫芭芭芙·威努?！?/br>
    “好的，威努小姐，你慣用哪只手？這邊請——我要量量這條胳膊?！?/br>
    奧利凡德開始正常招待，始終沉默的斯內普垂著手立在一旁，親耳聽到了他們的整個交談，終于不動聲色地松了一口氣。

    能清楚記得賣出的每一根魔杖和買走魔杖的每一位客人的奧利凡德，無疑給芭芭芙身世泄露帶來了一定風險，好在他從未透露出他認識她父母的意思，也誤導性地在盧修斯·馬爾福稱呼她為泥巴種時，僅在禮節上做文章，沒有否認她是麻種的可能性。加上了解真相的此外唯有鄧布利多和龐弗雷夫人，他完全可以在鄧布利多的配合下繼續隱瞞芭芭芙。

    不過他也設想過，若有朝一日還是真相大白了該怎么辦。本來他還有些憂慮，如今卻一點不慌了。芭芭芙此刻的想法，反過來能為他所用，自辯把認錯當做事實。于是即便他有錯，也錯在沒為所謂的眼熟引發的疑惑查個水落石出。這可比刻意隱瞞的情節輕上許多。

    一刻鐘后，芭芭芙拿到了她的命定魔杖。剛好十二英寸長，黑刺李木配獨角獸毛。她對這根從杖身到手柄無不精細的小木棍愛不釋手：“你的手藝真好，奧利凡德先生！”

    她笑著補充說：“其實我自己看書時，我以為我會拿到一根樺木制成的。我出生在一月，你知道，按凱爾特歷法，我的生日所屬的月份以樺木命名?！?/br>
    “凱爾特歷法確實能助我為小巫師更快地挑選到合適的魔杖，但這種關系并不絕對?！眾W利凡德耐心解釋：“此外，我本人并不使用樺木，我在霍格莫德的合作伙伴倒是出售一些，但它們多是二手的，來自其他魔杖制作者?！?/br>
    “西弗勒斯——”芭芭芙扭頭喚著安靜到仿佛不存在的男人：“你的魔杖是什么材質的？”

    “奧利凡德先生一定記得?！彼箖绕諞]有正面回答。他取出魔杖，放到柜臺上：“它該做養護了，正好也到了這個月的監測時間?！?/br>
    奧利凡德用雙手緩慢拿起：“我記得——十三又四分之一英寸長，杖芯是龍心弦，也用了黑刺李木做杖身?！?/br>
    他舉起自己的魔杖，熟練地施展出一連串咒語，使斯內普的魔杖煥然一新。接著他將它直接還了回去：“不用監測，斯內普教授，這么多年過去了，你的立場，就像當初阿不思為你擔保的那樣，足夠明白且堅定了。我本人相信你，你跟隨阿不思，早已遵紀守法地徹底遠離黑魔法?！?/br>
    斯內普把魔杖收起來，壓下嘴角諷刺的笑意：“那就多謝你的信任了。這是芭芭芙魔杖的錢，我們不多打擾了，再會——”他放下七枚金加隆，轉身走在前面帶路。

    芭芭芙見狀也匆匆道別，小跑著跟上去，在店外拉住斯內普的手。兩人此行目標盡數實現，斯內普不愿再在人群里擠，便帶著芭芭芙幻影移形，直達蜘蛛尾巷的房子的客廳。

    緩過位移的惡心感，芭芭芙好奇地問：“西弗勒斯，所有的魔杖都要定期接受護理和監測嗎？”

    “定期護理是魔杖制作者推薦的?！彼箖绕掌届o地答道：“至于監測，和八年前的戰爭有關。我不僅現在是斯萊特林院長，十八年前也被分到這個學院?！?/br>
    “哦，我在書里讀到過，那個不可名之人消失后，被捕入獄的食死徒中，很多是從斯萊特林畢業的。你也因此被懷疑，然后被審判和監控了？”

    “不止。我也曾是食死徒?！?/br>
    “??？你也是？”

    “但我還有另一重身份——我是鄧布利多領導的鳳凰社的間諜?！?/br>
    “所以你沒有坐牢？”

    “沒有?！?/br>
    “既然知道你是清白的，那為什么還要監測你？”

    “成為食死徒的一員，總有些事不得不做。眾所周知，黑魔法是我們的拿手好戲?！?/br>
    “也就是說——”芭芭芙順水推舟地推測：“你傷過人，甚至——殺過人，對吧？”

    斯內普將一雙黑黝黝的眼睛看來：“你怕我了嗎？”

    這是變相的承認，芭芭芙不由屏息，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開口：“怕還是怕的，我不敢騙你，但……我能理解。而且，你總歸不會害我，不是嗎？”

    “不會?！彼箖绕沾鸬脭蒯斀罔F，宛若擲地有聲的承諾。

    “我馬上不怕了?！卑虐跑胶芸燧p松一笑，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忽然栽到他的懷里：“可是，西弗，你既然嚇到我了，就得補償我一下?！?/br>
    “什么補償？”斯內普撫上她的頭發：“晚飯吃得更豐盛？”

    “不，我要你陪我睡覺！”芭芭芙抬起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雖然也是純正的黑色，但跟斯內普的一比，就好像星空之于黑洞，流露出不一般的光彩：“而且，你來我的房間，睡我的床，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