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陳玉有些喘不過氣。 她能感覺到有一只手攀上了她的肩,溫熱干燥的觸感讓身體一向偏涼的她有些不適。她想動一動,紛亂的夢境卻漸漸明晰起來,出現了顧文先溫文儒雅的臉。夢里的他看上去是自己從未見過的年輕樣子,仍穿著西裝,但沒有戴眼鏡。他看著她的目光很專注,陳玉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覺得那是混雜了欣賞和疼愛的神情,哪怕是現在,迷蒙中她也在抗拒這個現實:那分明是一個男人,在看著一個女人。 不是,不她在濃重的睡意中掙扎著開口,聲音里已經帶上了些許哭腔。 小玉?小玉?有人輕聲喚著,隨后在她脖頸間落下綿綿密密的吻。一只手攬著她的腰,慢慢摩挲著挪上了前胸。陳玉仍閉著眼,有些分不清夢境與現實,朦朧間看見一張模糊的臉,看不清容貌和表情,只有濃烈的欲望在眼中燃燒著,朝她壓了過來。 不! 她猛地睜開眼,昏黃的燈光下,眼前人影和夢中的人重合起來,讓她想要尖叫。然而伏在她身上的男人眼疾手快,察覺到她的不對,一只大手早已覆上了她的口鼻。 怎么了,寶貝?男人聲音低沉,像是在哄她,又帶著濃重的欲念。 他低下頭,再次把嘴巴貼上了她的耳朵,看上去耳鬢廝磨的樣子,實際卻在用氣音低語。 醒了么?他說,與剛才似是求歡的低語迥然,隱隱有幾分關切。在得到陳玉肯定的示意后,他言簡意賅地解釋,配合我一下,房間里有監控。 監控?平復下來的陳玉腦中有些空茫,眼珠慢慢地轉了幾輪,掃視了一下周圍,終于想起來,自己是在一棟遠離市區的別墅里,和徐巖一起出任務。 可是羅燁明明說過,自己只要陪徐巖走個過場就可以。事實上徐巖也的確沒讓她為難,身在一群富家子弟和他們的女伴間,她只要沉默著微笑就可以了。剛剛樓下的泳池party,她說了不大適應,徐巖也馬上就讓人帶著她回來休息??涩F在他這么對自己,是情況有變,還是 她佯裝被吻得情動,仰起臉看了看天花板的角落。不用偽裝,剛剛不甚踏實的睡眠讓她一開口就滿是慵懶與倦怠:討厭,迷迷糊糊的嚇了我一跳干什么剛回來就折騰我 說著,抬手在徐巖的后背錘了一下。 徐巖是個人精,很快明白了陳玉的意思。摟著陳玉翻了個身,讓她跨坐在自己身上,直起腰,換了個方向耳語:放心,我不會真的把你怎么樣。監控在那邊,不要直盯過去。 陳玉沒去驗察。隔著絲制的睡袍,她能感覺到徐巖的yinjing就卡在自己腿間?;璋档臒艄庀?,這個房間的布置像極了酒店。不堪的記憶,破碎的夢境,雖然現在她已經清醒了,也沒忘記自己有任務在身,但某種情緒還是在體內鼓動著,讓她的心臟和身體都幾欲顫抖。她深吸了一口氣盡力壓下它,把臉埋在徐巖的肩窩,五指一收,在徐巖的背上抓出了幾道紅印。 嘶徐巖吸了口氣,在她的屁股上一拍,調皮! 陳玉瑟縮了一下。緊密的擁抱讓她能清楚地感覺到徐巖胸腔的震動,她不知道他那一下到底是在順勢做戲還是真的不滿自己弄疼了他,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她扶著徐巖的肩往后撤了撤,相貼的身體把他的體溫傳到她身上,讓她很不適應。 可徐巖手臂一緊,又把她擁進了懷里:別動。 陳玉沒動。她能感覺到他硬了。 你是不是生氣了?他輕撫著陳玉的長發,側頭親吻著她的后頸,乖,跟我說實話。 陳玉沉默半晌。理智上她知道自己這樣很矯情,可原本就壓了滿腹的酸苦,盡管只是一點不確定的懷疑帶來的不滿,卻梗在喉間逼著她一吐為快。 自己扮演的是個什么角色來著?一個被富二代看上的土妹子,用江舒寒的話說,把腦子里不多的機靈勁兒榨出兩滴隨機應變,剩下的正常表現就成。 我沒生氣。她說,只是害怕。 她頓了頓,可能是在等徐巖的回應,也可能是太不習慣傾吐自己的內心,一時躊躇。但徐巖只是用探究的神情看著她,于是她嘆了口氣,頗富意味地說: 你知道,你的圈子對我來說是完全陌生的,我以前從來沒想過要踏進來,甚至覺得你們很 骯臟?徐巖接道。 用了這樣嚴重的詞,顯然他很清楚陳玉在說什么。 陳玉沒有否認。 徐巖笑了一聲,終于放開她,在她臉上捏了一記,都什么年代了,還有這種思想。 是啊,都什么年代了。陳玉勾起個苦笑。偏過頭,可以看見床頭柜上倒著一盒開了封的避孕套。盒子上印著的代言人,沒記錯的話正是前陣子當紅的AV女明星。 三年前,在經濟下行等眾多因素影響下,色情行業終于得以合法化。不到半年時間,各地的紅燈區就如雨后春筍般冒出來,各種周邊產業也迅速發展。雖然很早以前,人們的性觀念就已經趨向開放,但因為有道德框著法律禁著,相關行業多是遮遮掩掩地在暗處生長。法律一出臺,立刻就有人開始造勢,力圖把性包裝成一種技能,可以用來賺錢,養家,甚至當成走上明星路的敲門磚。 禮義廉恥的思想延續千年,不管時代怎樣變化,在心底真正認同這類職業正當性的人也都是少數。但漸漸的,輿論還是起了效果。不需長篇大論,看見有人發表相左意見時,只輕飄飄的一句都什么年代了,就可以避開鋒芒,留下無需言明的指責抽身而去。 陳玉不是個想法很堅定的人?;蛘哒f,她在接過羅燁的名片時,原有的觀念就已經有崩塌的跡象了。 當然,以他們現在套著的身份來說,這句話也可以是在表達富家子弟也不全然是沉迷聲色的,但她無意就此辯論,只直視著徐巖,重復了一遍:我是說,我害怕。 徐巖一愣。他本人其實是很清楚自己那句話的狡猾之處的:忽略對方情緒上的表達,從思想上進行根源性的否定。不是什么合適的回應,但在生活中卻相當普遍,和他扮演的身份并不沖突。陳玉平素看著沉默寡言,心事頗重的樣子,表現出的倒一直都是很柔順的性格,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卻忽然倔強起來。 他隱約有些明白陳玉的想法了。 小玉。他捧住她的臉,神色也認真起來,告訴我,你是后悔了嗎? 后悔? 陳玉閉上眼,頓覺自己太過荒謬。 又不是不知道公司的性質,既然選擇了入職,不管羅燁說得怎么好聽,早晚都會走到這一步。 她哪里還有什么后悔的余地。到底是矯情了。 想通了這一點,她撥開徐巖的胳膊,反手捧住他的臉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