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海棠2
秋海棠2 秋季,是世家貴族們享受圍獵的季節。 他對林子里這些狐貍、獾子不感興趣,騎著馬不緊不慢尋找著更具誘惑力的獵物。 國公府的三公子策馬跑來,湊到他身邊說:“聽說你那小姨子正在找婆家,我挺喜歡她,雖然正妻之位給不了她,但我國公府一個妾位想來也不算委屈她?!?/br> 他懶懶的瞥了對方一眼,“讓我永安候的妻妹做妾,很抬舉她么?” 三公子面色訕訕,又不甘心的追上來,“我真的很喜歡她,要不然這樣,如果她進府后一舉得男,我便去說服我娘,扶她做平妻,如何?” ……平妻? 他終于停了下來,拉住韁繩,回頭問道:“你真的喜歡她?” “喜歡啊?!比有Φ煤懿徽?,“你不覺得她嬌嬌柔柔的模樣,看著就讓人心癢癢……想要狠狠欺負嗎?” 欺負? 聯想一下國公府三公子平日里的所為,他大約能猜出這個欺負是什么意思。 蕭珩淡淡回絕:“她可不是你能欺負的?!?/br> 如果真讓妻子的meimei進了國公府,以她那沉靜寡言的性子,只怕會被人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三公子見他仍然拒絕,口無遮攔說道:“喂!你護得這么緊作甚?該不會……想享齊人之福?” 蕭珩懶得理他,策馬離開。 …… 轉了一圈,沒看到讓他心動的獵物,反倒見著三公子鬼鬼祟祟的模樣。 他一時好奇跟了過去,卻見三公子朝一個方向慢慢舉起弓箭—— 她站在樹下,手里捧著紅彤彤的漿果,正在喂不知從哪里跑來的野兔,渾然不知自己已經成為某人的獵物…… 蕭珩本想阻止,動作卻如何也不及那支箭的速度! ——嗖! 三公子臉上露出惡作劇得逞后的笑容,只是這笑容沒有持續多久,就僵在了臉上。 因為他的臂膀,已然被永安候擒住。 …… 蕭珩走過來的時候,漿果散落一地,那只野兔早已不知所蹤。 她的裙角被箭釘死在樹干上,撕扯出一道開口,露出內里的雪白肌膚。 她見蕭珩過來,潛意識里想要閃躲,卻無意中將開口撕裂得更大……于是她不敢動了,低著頭,用輕細的聲音喊他:“姐夫?!?/br> 蕭珩垂眸看她。 嬌柔的姿態顯露出怯弱,不過沒有哭,只是微微泛紅的眼眶比垂淚更加惹人憐惜。 他的眸光從裙擺間的幼嫩雪膚掃過,鮮紅的珠液掛在瑩玉般的肌膚上,顫顫巍巍,似墜非墜,映襯得紅的更紅,白的更白。 那是漿果的汁液,散發著新鮮的、微甜微酸的氣息。 蕭珩走近一步,她明顯瑟縮了下,卻無法躲得更遠。 他握住那支箭的時候,心想:她的柔弱,確實會讓人想要……欺負她。 扎進樹干深處的箭,被男人輕松拔掉,“別害怕,剛才是國公府的人跟你開玩笑?!?/br> 她面頰泛紅,聽到他的話,輕輕應了一聲。 “上馬吧,我帶你去找你jiejie?!?/br> 女眷們都在樹林外圍的營地里,也不知她是怎么跑到這里的。 她在高壯健碩的大馬前踟躇,粉白的小臉被憋得通紅,嗓音綿軟柔弱:“姐夫,我上不去……” 他沉吟片刻,一手握緊她的皓腕,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腰,往上一提,將她扶上馬—— 那一瞬,他仿佛聽見她緊張得微微抽氣的聲音。 …… “國公府的三公子追趕一只兔子,不慎射中了她的裙子,所幸人無大礙?!被氐綘I地里,他這樣對妻子解釋。 妻子很不滿,斥責她:“來時就囑咐過你不要走遠,你怎么總叫人不省心?幸好沒有受傷,萬一那箭射偏一些該如何是好?” 她垂著頭向jiejie道歉,顯出窘迫。 不知怎么,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明明不是她的錯。 三公子想要逗弄她,不拘她在哪里,那一箭都無法避免。 她被妻子帶進營帳換衣裳。 他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微微失神。掌心處那柔若無骨的觸感仿佛還在,肌膚細滑,腰肢綿軟…… 不知欺負起來,會是何等滋味? ………… 回來的時候,他又聽見妻子的訓斥聲。 他的妻子似乎每天都在訓斥各種人,各種事。 婆母即將大壽,沒能訂到清風觀的齋菜素宴,她訓斥。 賓客到訪,下人沒有用上好的金絲五彩花瓷,她訓斥。 出門道賀,翻遍庫房也找不到合心意的禮物,她也要訓斥。 他的妻子總處于焦慮中,擔心自己一絲一毫沒做好,就會被人小瞧了去。 他跟她說過:不必如此。 只要他還在這位置上,只要永安侯府不倒,就不會有人小瞧她。 只是成效甚微。 但凡有那貴婦穿了更時興的衣裳,戴了更精巧的首飾,辦了更熱鬧的宴會,他的妻子就會坐臥不安,想方設法要效仿一二。 她的不安,來自于她骨子里的怯弱。 他說的保證,于她而言,還不如一件時下流行的衣裳。 …… “我昨日是怎么交代你的?上次去郡主家也就罷了,這次要去長公主府,你穿成這樣,我如何帶你出去見人呢?……海棠,我說過多少次了,這里是盛京,你這樣打扮,出去后別人只怕以為我這個親姐虐待你!” 他走進來,妻子的訓話勉強收住,神情卻依然煩悶,擺了擺手對她說:“你回屋去換了吧,穿那件娟紗金絲繡花長裙?!?/br> 她垂著頭從他身邊過,帶過一陣清新舒淡的花香。 他想了會兒,覺得那應該是海棠花香。 海棠雖艷,花香卻極淡,鮮少有人聞到,若是沉靜下來,便可品茗到那隱躍之美,沁香醉人。 妻子正在發著牢sao,這次準備的賀禮是一尊白玉觀音像,她怕送得太貴重了,讓人覺得她有意攀附,送得太輕賤了,又擔心惹人鄙夷,于是患得患失。 “長公主此次設宴,是為了給自家侄女相看,自然不會在意賀禮,你無需掛懷這些?!彼行奶嵝阉?,“穿著打扮也不宜太過出彩?!?/br> 既然是為了侄女相看未來夫婿,旁的女眷太過出色,只會使主人不快。 妻子不以為然,“即便是極力精心打扮了,也定然越不過皇親國戚去,若是刻意收斂,反倒惹人笑話?!?/br> 她總是擔心會惹人笑話。 他便不再多說了。 …… 海棠穿戴一新回來。 她聽從jiejie的意思裝扮妥當,衣裙如紗籠霧,嬌艷而明媚,亭亭玉立站在他面前,猶如一朵含羞待放的海棠花。 他自然知道,此次公主府設宴,青年俊才云集,妻子也是存了為她相看的主意。 …… 他在書房里運筆揮毫,有些心煩意亂。 金莎紙上龍飛鳳舞,也無法宣泄心底隱約可現的煩悶不快。 腦海中時不時浮現她沉靜柔順的模樣…… ……被撕扯開的單薄衣裙,沾著殷紅漿果汁液的雪白肌膚,還有那雙眸子……欲語還羞的閃躲,如受驚的白兔,柔弱的模樣激得人想要狠狠欺凌。 他發現自己動了欲念。 就像一顆邪惡的種子,正在心中膨脹,生根發芽…… …… 太陽未落時,妻子帶著她回來,與此同時,還有長公主特意請來的御醫。 他剛剛邁進門檻,便聽見妻子在低聲抽泣—— “是我的錯,連累她遭此大難……大夫,請一定治好我meimei的眼睛……” 她坐在鋪著云羅錦繡的木椅上,眼睛微閉。 外面細碎的夕陽余暉從鏤空的雕花窗桕中灑進來,斑斑點點照耀在她身上,她渾然不知,只靜靜坐在那里,沉靜平和。 雖然只是一個很微小的動作…… 但他似乎看見了。 ——她大約是聽見了他的腳步聲,臉微微往另一邊側過去,長而濃密的睫毛,微不可聞的顫了顫。 這細微動作,沒有人發現。 除了他。 …… 御醫拿起一條白色細絹布,輕輕覆在她的眼簾上。 她原本嬌柔恬靜的氣質,因為雙眼失明而顯得愈發楚楚憐人。 御醫似乎也同情她的遭遇,安撫道:“留下的藥記得早晚外敷一次,我再給你另開明目的方子,很快就會好起來的?!?/br> 他的妻子再三道謝,命人奉上大禮,又向御醫仔細問了飲食禁忌,才放心的將人送走。 …… 他從妻子口中得知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 長公主府今日的宴會上,辦了一場品香的游戲。 侍女奉上香爐,讓參與者以鼻嗅之,先猜出香名,再以此香為題賦詩一首,最后看誰能拔得頭籌。 年輕男女們覺得新鮮,紛紛湊趣。 這是個露臉的大好機會,妻子不肯錯過,逼著海棠也去參加。 海棠只得去了。 她贏了幾場,之后有一場比試,不知從哪里突然躥來一只貓!打翻了香爐! ——香灰迷了海棠的眼睛。 侍女立即帶她下去沖洗雙眼,卻不知何故看不見了…… 大夫說,香灰里有毒。 公主府里竟然出了這樣的事,長公主盛怒難遏,一面調查,一面派人送妻子與她回府,又從宮里請了御醫為她醫治。 妻子氣憤的說:“待查明始作俑者,定要讓她好看!” 語氣里似乎已經肯定此人就是宴會中的其一。 “不會查明?!彼f道,“這件事只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br> 妻子愕然的看向他。 他看了眼靜坐不語的海棠,“因為公主要護住她的侄女,而其他世家要保住子女們的臉面,所以不會有什么結果,至多……拎個丫鬟婆子出來替罪罷了?!?/br> 她開了口,聲音輕輕的,怯怯的,“jiejie別氣,我沒關系的……大夫說傷得不重?!?/br> 妻子因為她的柔弱隱忍而更加煩悶,想要訓她幾句,卻又覺得現在無論說什么,都于事無補。 事情很快傳揚出去。 傳著傳著,慢慢變了味道。 有人說是因為她在宴會上急功好利,礙了長公主的眼。也有人說她是被牽扯進幾個世家女的爭風吃醋中,受了無妄之災。 無論何種說法,安海棠在盛京城里再無人問津,妻子想要為她相看的計劃頻頻碰壁,只得暫時作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