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往昔新年(上)
憶往昔·新年(上)
按照慣例,在京的官員享二十日年休,尉遲琳瑯派十七去遞信,卻不料帶回來個意外的消息。 慕知雪與慕相吵了一架,獨自去錦州了。 她不免失落,但知他應是想親自尋回母親舊憶,只盼他能得償所愿。 皇宮里的新年,年年都過的差不多,尉遲琳瑯陪在女皇身邊,一同守歲。 “過了年,就要給你二姐選一位駙馬了?!?/br> 尉遲瑛已滿十八歲,按例是要選駙馬了。尉遲琳瑯道:“母皇是已有中意的人選了嗎?” “暫時還沒有,要么年齡太大,要么太小,實在難選?!?/br> “但若有合適的,也要看二姐喜不喜歡吧?!?/br> 尉遲嘉瞥她一眼,笑道:“你是不怕的。慕家那孩子,和你年歲相當,正是合適?!?/br> 尉遲琳瑯連忙否認:“兒臣與慕小公子并無......” “在朕面前,不必扯謊了?!蔽具t嘉道,“縱然你性子內斂,皇室女兒,向來不會扭扭捏捏?!?/br> 她猶豫片刻,仍說出口:“母皇,兒臣發病時,得慕公子相救,雖極為感激,但兒臣尚不知他心意,若他不愿,兒臣也不愿?!?/br> 她本以為母皇會生氣,誰知尉遲嘉點了點她眉間:“自古以來,男女之事,都是男人占便宜。也只有我們皇家,還會為那些男人考慮。你喜歡的,要自己掌握在手里。也不要覺得羞澀,即使不為治病,也該好好享受?!?/br> 圣朝皇家女子行事作風雖各有不同,骨子里的大膽卻是不改。尉遲嘉熬不得夜,吩咐她幾句,便歇下了。 各個宮殿紅燭跳動,無論是京中,還是圣朝的每一處,想必都有誠心之人,許愿上天,保佑家人團圓和樂。她凝視著夜空中的點點星辰,合掌默念:一愿山河安寧,二愿母皇康健,三愿姐妹和睦。突然,窗外落起了雪,夜幕之上,各色煙花綻放開來,飛紅似血雪如玉,不知有多少人和她一樣,在它面前久久佇立,希望將此刻永記于心。 拜宗祠,掃屋塵,無論是世家或是百姓,在新的一年都忙的不可開交。尉遲琳瑯倒是被關在宮里,見著寧遠侯帶他的新夫人來請安;尉遲瑾獨自進的宮沒帶駙馬,孩子月份還小,肚子不怎么顯;長平侯的新夫人有孕了,說是天恩浩蕩,特來請陛下賜福。 這般日子過了幾日,便到了十五上元佳節。她向來都會出宮游玩,正挑著香囊,十七倒掛在窗邊:“公主,幕府派人來傳信了。你猜猜是誰?” 尉遲琳瑯作思考狀:“莫非是......” 眼見十七眼睛亮亮的,她卻拖長了音,直到他忍不住跳下來才道:“是倚秋嗎?” 果然,樂陽領著方倚秋進來了。她也長高了些,身上衣物合體保暖,先前聽慕知雪道她在慕家作了廚娘,姐弟兩住在府外一套小宅子里。 “倚秋見過小姐?!?/br> 樂陽道:“在宮里,該稱呼公主殿下才是?!?/br> “沒那么多規矩?!蔽具t琳瑯笑道,“倚秋,你在慕家過的可好?” “多虧小姐,槐兒在書院念書,我則在側宅的廚房里做工,慕公子對我也極好,又特意讓我來見小姐一面?!彼?,“這是慕公子給小姐的信?!?/br> 尉遲琳瑯將信放在一邊,帶她在自己宮里轉了轉,瞧著她身上的麻布衣衫,道:“倚秋,今兒是上元節,你應當有個小假吧?可有什么打算?” “槐兒自書院回來,我們姐弟吃幾個元宵,就算過節了?!?/br> “記得你說你之前都不曾在京中居住過,實在應該看看節日是如何熱鬧的。若是有人邀約,切莫推辭?!?/br> 她囑咐樂陽送她出宮,自己在柜子里尋了一套新衣服,是民間女子也可穿的樣式。顏色嬌嫩,做工精細,她遞到十七手上:“算是我送給你的新年禮物了?!?/br> 十七撓撓頭:“公主,屬下要女人衣服做......”見尉遲琳瑯瞪著他,吞下后半句,臉卻紅了起來,“我我我送......” “上元節,京中香車寶馬,花燈無數,你帶倚秋去逛逛吧?!?/br> 尉遲琳瑯拆開信來,慕知雪道府中諸事繁雜,恐難抽身。她心中期盼化為失落,又釋然一笑,披了水芙色大氅,在侍衛的陪同下出宮了。她本也想給他們放假,但護衛職責不可推卸,只好讓他們遠遠跟著。 御街兩旁,各色鋪子招呼的熱鬧真切,賣燈籠猜燈謎的占了大半,她答了一聯,贏了只普通成色的梅花燈籠,便提在手上,慢慢游賞著。坊間的幼童竄來竄去,身上裹著紅彤彤的襖子,十分可愛。每當煙花爆竹燃起,無論何人都會駐足觀看,人頭攢動,卻是都往抱春湖去。 原來湖上畫舫,有美姬抱了琵琶,悠悠演唱,她聲音清朗,在嘈雜之中,更顯動人,琵琶聲停欲語遲,有舞女在船板上翩翩起舞,不懼寒冷。她欣賞了一會兒,見橋上人越發多了,便想離去,可轉身碰上一堵硬邦邦的事物。 木質提桿掉地,那邊亦是驚呼一聲,伴著琉璃破碎的聲音。挽著漢子的女人本來提著一盞華貴的琉璃花燈,現在碎成幾塊,她怒道:“你這小娘子,莫非是瞎了不成?” 她嘴唇紅艷似火,細長的眉毛獰在一起,縱有七分姿色,也減了五分,摟著她的漢子體型高大,幾乎是她的兩倍:“夫人可有事?” 他冷哼一聲:“小娘子,你撞了我夫人,連聲道歉都沒有嗎?” 誰知尉遲琳瑯看也沒看他,向右側瞥了眼,才淡淡道:“我轉身時,身側無人,是誰撞了誰,請勿顛倒是非?!?/br> “你撞翻了我的花燈,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這花燈可是言光堂的物事,有銀子也買不了。你說該怎么辦?” 尉遲琳瑯心下已明了:這對夫妻是故意碰上她的。